朝中对‘是否当废后’、‘太子此举是否不妥’以及最重要的‘官家的神智究竟是否清醒’这三点兀自争论不休时, 赋闲在家的陆辞, 除专心辅导狄青功课, 料理花草外, 还从馆阁的小宋处要来了与各府各州风土人情相关的书籍目录, 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还仔细做起了笔记。
若只是寻常休沐,他也许还会将更多时间用于交际上, 与友人们维持联系。
但这会儿情况却有所不同。
他既对自己严重得罪了皇帝一事心知肚明,前途未渺, 又何必让朋友们冒着被牵累的风险, 与他相聚闲聊?
倒不若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先保持距离, 横竖多半要离京外任,送行宴上总归能见上一面的。
至于柳七和朱说二人, 则与他关系历来密切, 为众目所睹。
若真有牵连, 那恐怕无论是好是坏, 都是躲不掉的了。
而以俩人的固执性子来看, 也定然不会容许他刻意撇清关系。
这么一想,对柳朱二人,陆辞就只能选择顺其自然了。
他虽未宣扬,友人中大多也不是朝官, 但他们却不乏有升朝的亲朋好友。
于是在事出几日后, 皇帝在朝中大怒, 要将他撤职驱逐的事,也很快传遍了。
有明哲保身,立马选择对他划清界限,从此不闻不问的,就如对押注大失所望的林内臣;也有对他举止满腹不解,派下仆前来询问的,就如在王曾家宴中所识的那些官员;还有对他的未卜前程充满忧虑,递帖求见,愿要问清原委,好提供帮助的小宋等人,都被被陆辞以回信一一安抚回绝了。
等陆辞回完最后一封信,正悠悠然地活动着酸痛的指节时,就见狄青一脸严肃,顿时忍俊不禁:“你该不会在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
狄青大方承认道:“正是如此。”
他没好直接说出来的是,平时隔三差五要来陆辞家里串门,要么讨酒喝,要么邀请陆辞上门去观赏他新布置的花园,要么将家里的小郎君带来给陆辞瞧瞧的晏殊,自那日被陆辞打发走后,就再没登过门了。
甚至最为调皮,之前不时翻上墙头的晏殊幼子,也再没那出现过,怕是被乳母看得更紧了。
陆辞摇了摇头:“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我在交情里付出了几分,如今就能得几分回报。我当初吝啬,不过付出一分,难道还指望他们为我赴汤蹈火吗?”
他与多数人不过点头之交,或是共事之情,或是利益之交。那现在他注定失势了,对方会选择断绝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狄青憋了憋,到底没憋住,小声掉:“那晏家呢?”
陆辞莞尔:“你不也见到了他那日连职事都撇下了、跑得满头大汗、衣也没换,着急地来问我的模样么?”
狄青心里仍是不舒服:“但从那之后,再没见他来过。连他家人,近来也刻意回避我们,好似担心被牵连一般。”
如此小心防备,简直似在侮辱他的公祖!
他的公祖是世间第一好,第一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可能害看重的朋友!
晏殊分明与公祖相识更久,理应更了解这点,竟这般对待公祖,着实令他寒心又愤怒,还替公祖感到委屈。
“那你得想想,”陆辞失笑道:“他走到今日这步着实辛苦,会对得来不易的名利要看重一些,性情也难免谨小慎微许多,不似我般激进。况且他与我家境亦是不同。我除娘亲外,并无妻眷,更无其他值得看重的血亲,我最看重的几位友人,也在馆阁中有了一席之地,皆无需我花费心思了。他却是拖家带口的。即使他自个儿愿为我两肋插刀,我又如何愿意见友人带着一家子人陪我淌一趟毫无必要的浑水呢?他与我心意颇为相通,定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