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带刺的话嘲讽一顿,心里老大不痛快。
只是他与严、林举子同乡同院,二人成绩向来好他一截,说出那番话来,他纵使反驳,也无甚底气,只有憋着口气,别开视线去。
就在这时,他目光掠过一故意躲在角落、自始至终头也不抬、更不参与进那场热闹讨论的人身上。
在认出那人后,他眼睛一下就亮了,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肩头:“袁郎是何时来的?怎不打声招呼?”
袁举子神色不太自然地皱了皱眉,勉强说道:“见你们聊得正好,不便打扰。”
“何必这般见外?”何举子假惺惺道:“我正好有话想问你。”
袁举子忍耐地应了一声,便听何举子好奇问道:“你不是过了阁试么,怎却未在过阁名录上,寻着你名姓?”
莫名被点名不说、还戳了旧伤疤的袁举子,再不想压下心中不快了,豁然起身,气冲冲地撂下这么一句:“那自然是比起怨天尤人,我更有几分自知之明,知晓自身才疏学浅,技不如人罢了!”
何举子猝不及防下,就被唾沫星子喷了满脸,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好半天,袁举子已愤怒地拂袖而去,他要想生气叱骂,也来不及了。
在解试中落榜,却抱着同何举子一样酸溜溜的心态举子,其实并不在少数。
即便是在弓马试中落得个大红脸,亲眼见证了自身与狄青差距的袁举子,心里其实也是愤愤不平的。
所谓堪任将帅科,筛选的自然是儒将。
既是儒将,胸中有兵数万卷,可运筹帷幄于军帐之中,便已足以,何必似武夫那般,非要考校那上阵杀敌的武功?
在某个街边小摊上,一郎君正悠然自得地喝着小米粥,丝毫不被身边热闹干扰。
待过了片刻,一刚才挤进人群去一探究竟、闹得满头大汗,衣衫凌乱的白衣举子喘着大气,在他对面的座椅上重新坐下,满脸羡慕道:“原来制科魁首狄汉臣,生得那般年轻啊!”
那郎君施施然地将剩下的粥一口喝完,擦了擦嘴角,才补充道:“他与你我同岁。”
“同岁而不同命啊!”他友人叹了口气,没滋没味地夹起了糊了一半的面饼,胡乱往嘴里塞:“你我初次下场,连解试都未过,又得回去寒窗苦读,等下一个三年。他也是头回下场,却一举夺魁……”
虽说制科出身,在士林眼里终究比不得正经的进士出身,但扛不住官家看重啊!
说到仕途和擢升,大多数人都得兢兢业业地熬资历,等磨勘,但也不乏极少数简在帝心,因而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
这回主持制科的陆辞,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嘀咕时,已优哉游哉地用完了早饭的对面那人,却丝毫不觉气馁,倒失笑道:“若按你这说法,更该得你羡慕的,岂不得是陆节度?”
“那是天壤之别!”他友人摇头如拨浪鼓:“自然不好肖想。相比之下,还是狄汉臣离得稍近一些。”
“不论是远是近,”听出这话里的颓意和胆怯,他轻哼一声,眼底是斗志满满:“最后还不是得看才能?”
“哎,可真不知该说你恃才狂妄,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好!”
他友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最后的几根面饼囫囵咽下,口齿不清道:“还是先回旅馆去收拾行囊罢,我的韩郎!”
韩琦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他友人搭在肩头的胳膊给打断了思路,唯有拧了拧眉,由人将自己拽走了。
此时此刻被迫打马游街的狄青,可没有关注他人想法的闲暇。
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的陆辞身上了。
即便知晓不合时宜,又有齐骆三番四次提醒,他还是止不住频频扭头回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