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有来有往的试探后, 唃厮啰与陆辞默契地相视一笑,同时停下了交锋。
大宋直白地以利益驱使吐蕃对抗夏国,吐蕃又何尝不是通过汲取大宋的这一庞大而富裕的邻居来壮大自身, 以在契丹、党项和大宋间夹缝生存呢?
眼下吐蕃最重要的两处经济来源,一是商道的税收, 二是将马匹售予宋军。每年宋人购入的马匹数,多则五万, 再少,也不会低于两三万匹。
若宋廷当真有心压价,转而向契丹或夏国收马的话, ‘惟恃卖马为利’的吐蕃便将遭受极惨重的损失。
然宋廷绝无可能逼得吐蕃无路可对, 迫得其向辽国投诚示好,以至于出现对大宋刀戈相向的局面去的。
目前需商榷的, 并非注定达成一场注定是相互制约的联盟关系,而是宋廷想尽可能地少付代价,而唃厮啰恰恰相反——想通过增加吐蕃能在战事中起到的作用,在谈判中夺得更多利益筹码罢了。
陆辞与唃厮啰沉默片刻,又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开始对‘吐蕃一年内出兵征讨契丹’的约定,进行起粗略的讨价还价了。
唃厮啰先在军资的援助上,先来了个狮子开大口, 陆辞直接反唇相讥, 让他先派出十万以一当百的天兵神将, 才配谈这一价格。
在具体发兵的时机, 攻打哪些城池,战果如何分配,大宋除军资外当援助到哪一步……
莫说是事涉万千,单是其中择一两件,都不可能是陆辞一人做得了主、可以当场拍板定下的。
他要做的,不过是按着官家赋予此行的愿望,竭尽己能地争取出最好的条件来,以方便日后出使的臣子。
这一谈,竟就谈到了天光发亮。
时而针锋相对,时而忘我投机的二人,待意识到竟已至入殿与群臣议政的时辰时,具是一愣。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么?
虽熬了一夜,但两人心系要事,且都才刚刚启头,都奇迹般精神抖擞,丝毫不觉困倦。
陆辞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上身,笑吟吟地站起身来请辞道:“朝事将至,还请赞普容许下官先行告退了。”
刚还感到意犹未尽的唃厮啰一听这话,便不爽地眯了眯眼。
眼前之人眉目极俊俏,唇角轻轻扬起,在一缕晨光的照耀下,更衬得他容光炫目,清贵出尘,令人望之心生好感。
哪怕是方才那颇为失礼的动作由他做来,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潇洒。
——他却不会忽略了那明霁眸光下,丝毫不加掩饰的戏谑。
毕竟陆辞尚可回去补眠,他却需前去议政,同国相议事厅和国主亲属议事厅再开始漫长的商讨……
沐浴在唃厮啰的灼灼目光中,陆辞丝毫不觉心虚,而是悠然淡定地理了理衣角上细微的皱褶,极优雅从容地行了一礼,便不疾不徐地往殿外走去了。
唃厮啰不禁磨了磨牙。
在朝堂议政时,他的处境虽不与赵祯相同,却也相去不远:国主之下有国相与王主亲属对立,要定下此事,不知得听他们争上多久才能成事。
陆辞身为外人,当然不知宗珂朝堂上的精彩。
他先回驿馆小睡了两个时辰,精神彻底恢复后,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等他等了一夜未眠,这会儿眼下青黑、还坐在床畔等他的两位好友,无奈招呼道:“不知二位兄长可否稍让一下,容我洗漱更衣?”
晏殊一挑眉,象征性地挪开一点,柳七则笑眯眯道:“何须唤下人来?难得有此良机,便由我服侍一回辞弟吧。”
陆辞嘴角微抽,断然拒绝道:“不敢劳烦柳兄。”
“自家手足,不必客气。”
柳七却已打定了主意,不由分说地从屏风后端来了不知热过多少道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