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长廊, 便是小厅,那琴声也愈发近了。
内侍要去通传, 却被顾景阳止住了,几人一道进去,便见临安长公主府上的两位郎君跪坐在侧, 弹琴的却是位衣裙华美、极为鲜妍的年轻女郎。
临安长公主面色微变,目光扫向旁边两个儿子, 眼底厉色一闪即逝,那两个年轻郎君被母亲如此逼视, 下意识垂下头去, 不敢做声。
顾景阳神情淡淡, 谢华琅脸上却添了三分笑意,手中团扇打了一下, 连带着玉柄上坠的穗子轻颤。
她也没有说话。
一曲终了,那女郎起身见礼,轻轻垂首时, 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臣女敬请陛下、皇后娘娘安,再问长公主殿下安好。”
顾景阳不做声,谢华琅当然也不会开口, 临安长公主却不看那女郎,只问两个儿子:“思言,思良, 延秀怎会在此?”
她的长子思良怯怯道:“弟弟前些时日病了, 延秀姐姐是来探望的……”
“我到得早, 听说姨母在忙,不敢前去搅扰,便先来探望两位表弟了,”那名唤延秀的女郎忙解释道:“失礼之处,望请姨母不要见怪。”
她既然称呼临安长公主姨母,便知母亲也是出自皇族,亦或者是宗室,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她的生母是太宗第七子纪王的女儿,正经的宗室县主。
昔年郑后称帝,作为一个女人,遭受到的反对可想而知,最强烈的抵触便是来自于宗室、以及先帝与太宗时期的老臣,郑后以酷烈手段清洗掉这些人,同时也不得不做出妥协,拉拢另一部分人,再拔高郑家的地位,勉强令其能同皇室相抗衡。
短时间内要将两大家族融合,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联姻。
天后将独女嫁与侄子,又赐死出身宗室的儿媳妇,令娶郑氏女,除此之外,更促成了许多宗室与郑家的联姻,纪王府的县主,便是其中之一。
这的确是一个有用的法子,虽然谁都知道目的是什么,但联姻之后彼此相融的血脉,却并不是假的。
郑后倒台之后,顾景阳清洗掉朝堂内郑氏一族的党羽,族诛郑氏满门,但血缘使然,有些人是没法下手的。
临安长公主是他胞妹,这场动荡中已然失去了丈夫,他作为兄长,难道能将她的两个孩子一并夺去吗?
或自愿、或被迫嫁与郑家的公主、县主,生下的儿女也流有皇家的血脉,难道真能不顾忌宗室,一并处死吗?
也只能将他们留下,保全富贵,不涉政事,等时间将一切掩埋,才能彻底终结掉郑氏曾经带给这天下的影响。
但人总有不甘心的时候,倒不是想要复辟昔日的荣光,而是他们太需要一个保证了。
现在的三台八座,都是亲自参与过昔年宫变的,为了维护自己的胜利果实,皆视郑氏为仇寇,恨不能叫那些余孽立即消失,而皇帝为顾全仅存的宗亲们,虽然勉强肯将那些人留下,但若想指望他主动说句话,那便是白日做梦了。
这样的时候,他们很需要一个人被送到台前去,展示出皇帝愿意优容的态度。
临安长公主是不愿牵扯到这样一个漩涡中去的,毕竟她是先帝的嫡女,是今上的胞妹,她的儿子也要唤顾景阳舅父,只要别作死,就能富贵终老,但现在他们做的事,很可能叫她的两个儿子,陷入另一种危险的境地。
精心描画过的眉黛染了三分不悦,她甚至于都没有同延秀说话,转向顾景阳,轻轻道:“这是纪王叔家的外孙女。”
顾景阳道:“起来吧。”
延秀便站起身,垂首侍立在侧,一句话也不曾说,反倒是八九岁的思言,主动问了句:“舅舅,延秀姐姐的琴弹得好不好?”
谢华琅听得笑了,主动为顾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