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姜屿收到叶敏钰从康县寄来的信件。
她在信中说:“这里山清水秀, 空气特别好。学生基本上都住在深山峡谷,过来上学特别不容易。这里没有网,也常常断电,缺乏接触外界信息的机会。”
“回想我们的中小学时代,我们随时可以去科技馆、博物馆, 会有志愿者讲解知识、带我们做实验;而这里的孩子,对很多具象化的事务都没有概念,惟有通过想象。不同的出身指向了迥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只有在我切身地感受到这一现象后, 才发现这有多令人难过。”
她也讲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近来, 雨量充沛, 被子总是潮潮的。偶尔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便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喜悦感。自从来到这里,我比自长大以来的每一天都容易获得满足。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你与我提过的猫大达到的‘自我实现需要’,我也对此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以前总觉得支教是付出、是奉献, 渐渐的,我发现支教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更是一次与自我的对话。支教是一份修行,不是你渡孩子, 而是孩子来渡你。”
“你肯定要笑话我,说不定还想问一问我, 我这样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吗?”
“说起来, 我也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在学生时代条理清晰的话题,越来越模糊不清。”
信件最后,她表达诚挚的祝福,祝愿姜屿孕期一切安好。
这年暑假,叶敏钰没有回来。她与姜屿再次见面,是在次年二月。彼时H市正大雪纷飞,她下了飞机,姜屿来接她,开车的是梁岩。
姜屿张开双臂抱住她,心疼道:“敏钰,你瘦了好多。”
叶敏钰精神饱满,捏了捏姜屿肉嘟嘟的脸颊,笑道:“明明是我们的鱼干丰腴不少,才把我衬托瘦了。”
姜屿闹着挠她痒痒:“好啊你!一回来就说我胖!”
叶敏钰连连讨饶。
梁岩含笑站在一边,帮她拿行李箱。
梁岩与姜屿照旧恩爱,甜得腻人。叶敏钰坐在后座,揶揄身侧的姜屿:“你坐前面去,我看梁岩都要吃我醋了。”
姜屿软糯糯地说:“他哪有你重要。”
叶敏钰笑,毫不客气地拆穿塑料姐妹情:“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屿自然而然地接话:“这不远香近臭嘛!”
年初六,胡祥祥等一帮好友积极组织了聚餐。
叶敏钰与姜屿到得稍迟,桌上已经坐齐了其他人。胡祥祥朗笑:“小鱼干,你家梁岩怎么没来?”这次的聚会是允许带家属的,大多数人都带了伴侣来。
姜屿笑道:“他在家带孩子呢!”
大家依次介绍同行伴侣,到了肖钧,他将目光投落到身边的姑娘身上:“我女朋友,鲁莫莉。”
众人心思澄明,自然不会在人女朋友面前开一些不识相的玩笑。
叶敏钰全程与胡祥祥等人拼酒玩骰子,尽量避免与肖钧的接触。后来,她喝醉了,回到家后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哭了许久。
姜屿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肖钧,就像曾经的她从来没在姜屿面前提过梁岩一样。倒是林煜瑾半开玩笑地问她:“肖钧前阵子一直在相亲,你这次回来,有相亲打算吗?”
她想起一年多前劝过林煜瑾相亲,不知道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笑着说:“猫大,我叶敏钰是谁,身后排着多少追求者呢,压根不需要相亲。”
回甘肃前,她默默将肖钧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算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她笑自己,人总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屑一顾,失去的时候又惺惺作态。
支教生活枯燥乏味,基本没有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