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因为祭月礼的微妙安排而议论不断, 但皇帝既未明说, 众人便也都很识趣地将这些议论藏在了底下, 没人会傻到去乾清宫问。
等到中秋过去, 九月临近,皇帝却又再度让众人瞠目结舌了一回——他下旨说要去京郊的园子里养病,然后圣驾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就已浩浩荡荡地出京了。
皇帝从不曾这样出去养过病,不过这一点上,还可以说他也不曾这样长久的病过。但若细究随驾人员的安排,就着实有趣了, 皇帝虽是第一回去园子里养病,可从前去避暑可已有好多回。每一次,几个高位嫔妃无论得不得宠都无一例外地会随在身边,年长的皇子们也都会随去。
但这回,高位的嫔妃他一个没带, 只带了几个末等的嫔妃, 最高的似乎是两位贵人。年长的皇子们也都留在了京中, 连太子也没叫跟去,倒是年幼的孩子们随去了好几个。
这无疑比仅限于女眷参与的祭月礼的变故更令人不安,就连沈晰一时也怵得慌,为此专门去了趟翊坤宫。
但他忧心,舒贵妃此时却反倒从容地很, 她笑了笑, 只说:“你是太子, 你有什么可慌的?你父皇叫没叫你与本宫跟去,你都仍好好料理你分内之事便是。不日便是你的生辰,而后又是你生母的祭礼,你踏踏实实地办这些,别让你父皇操心。”
沈晰点了点头:“儿臣也想着母后祭礼的事。只是今日一早听闻大哥与三弟都已先后出京,赶往园子侍疾去了,五弟大抵过几日会去换三弟回来,儿臣觉得……”
“本宫还是那句话,你是太子。”舒贵妃缓缓说着,描得修长的黛眉淡淡地挑起了两分,显得大有点严厉,“自你的身份定下来起,你父皇就一直在拿你当储君教导,你自己也要清楚这一点。父亲久病不起,当儿子的侍奉榻前,这是孝道,却也只是普通儿子的孝道,而你身上有更重的担子。”
“是,这些道理儿臣懂得。”沈晰颔首应下,眉心却并未舒开,“可儿臣一来当真担心父皇,二来也怕……”
他顿住声,倒是舒贵妃接了口:“怕皇上是在试探你们?”
沈晰点点头,舒贵妃一叹:“这个本宫也想了,本宫也怕。”
沈晰怔怔:“那母妃为何还不让儿臣去?”
舒贵妃摇头:“本宫只是觉得你父皇一向器重你,此时正是你该担好肩上重责的时候。但你若也有这样的顾虑,本宫也只能说本宫确是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你去与不去都是在赌。”
所谓君心难测,皇上究竟想看到怎样的结果,实在太难猜了。舒贵妃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但也实在没底气跟他把话说死。
母子两个于是相顾而坐了许久,都还是没拿出个准主意。临近晌午时,沈晰从翊坤宫中告了退,吩咐宫人请太傅前来议事,接着又听说四弟也往园子去了。
接二连三的都去了,真是让人心里越发地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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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用午膳时,楚怡也察觉了沈晰的忧心忡忡。她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跟她说了,她想了想问:“那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比如殿下好好料理政事,差个信得过的人去皇上跟前侍疾?”
沈晰摇头哑笑:“父皇跟前宫人那么多,这侍疾原也并不需我们真干什么,不过是表一份孝心。自己不去,差个人去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真的有点难办啊!
楚怡拧着眉头苦思,但沈晰都想不出法子,她可想而知也没什么辙,最后也只能说:“那不如……再看看?你先忙你手头的事,等过几日生辰的时候以这个理由过去一趟。若皇上真有什么不满到时也该显出来了……那就谢个罪呗!”
楚怡想着,就算这回沈晰想错了,皇上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