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秋末, 第一场寒霜刚打了下来,外面的草地上全都结了一层盐巴似的霜, 那是晚上结在上面的露水。
小孩儿们笑嘻嘻的弯腰摘一片看起来干净的叶子伸着舌头去舔,假装自己是在吃白糖或者冰糕。
“还有一批红苕没有挖回来,今天一定要收完, 打了霜的红苕放不住, 要烂……”
“一会儿把任务一个社员多加一点,红苕藤打蔫了也可惜了, 晒干了冬天猪跟牛还要吃一个冬天的……”
“三娃子!起床了!还睡!昨晚上好久回来的?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睡, 这么大的人了, 你看看人家牛娃, 比你小好几岁人家都帮家里挣八个公分了……”
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掀了, 严琅也不在乎,身子一缩双手抱着膝盖团成一条狗似的,一双眼睛依旧闭得死死的。
母亲张大梅气得用手去掐小儿子的屁股, 原本还睡成死狗的严琅“哇呀”一阵叫唤,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严琅不满的叫了一声“妈!”
喊完了不等张大梅说啥, 严琅就伸长了脖子往房间外喊, “严全奎同志, 你婆娘又掐我屁股!耍流氓啦!”
门外堂屋里原本还在说着话的两人暂时停里嘴, 然后有个年轻的姑娘噗嗤一笑, 然后嗓子清脆的往屋里回话, “谁叫你要睡懒觉,不掐你屁股根本叫不醒你好不好?弟,快起来了,今天妈煮了咸鸭蛋,蛋黄都流油了。”
这人是严琅的二姐严胡兰,名字就是照着那位女英雄取的,今年二十,初中毕业回来后就当了队里的会计,负责记工以及年尾的决算分红,如今也算是干了好几年的老会计了。
严琅他爸是村里的成产队长,严琅还有个大哥严卫国,不过大哥前年得到了公社的推荐信,去省城上农业大学去了。
说来严家这条件,不说在本村,就是放到整个白鹭镇去说,那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要说严家还有什么好让人叹一声可惜的,那估摸着就是这两口子以及老一辈儿宠出了一个有名的二流子严琅。
那小子明明是个高中毕业的“高知识文化青年”,却偏偏喜欢去镇上跟那伙招猫逗狗成天无所事事的混混儿厮混,不肯找个安生的营生帮补家里。
高中生啊,这年头在农村里也是很稀罕的,就说他们西然村,也就只有两个高中生,一个是严琅他大哥,一个就是严琅自己了。
严琅脑子活络,嘴巴会说,会来事儿,当初严全奎同志可是准备花大力气把小儿子弄去公社里找个活儿的。
可惜严琅读书的时候经常就跑没影儿不参加啥集体活动也就算了,毕业了回家就啥也不干,说是要找个东西,不找到他心里难受。
至于找啥,找的是东西还是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跟中了邪似的。
严全奎同志左思右想,回杂物房拿了箩筐绳绑了小儿子顶着莫大的压力揍了他一顿,养好伤之后严琅倒是不说要找啥了,可也一样不老实,要么就在村里村外山上田坎上的胡乱溜达,要么就是跑镇上三五天不回来。
估计也是知道再回来可能要被亲爹收拾,所以严琅每次回来手里都会拎点东西先跑大爷那边找爷爷奶奶,孝顺地给了东西哄了二老高兴,然后就可以溜溜达达的回来了,把严全奎气得要摔锄头。
偏偏如此一来,便是亲妈张大梅跟二姐严胡兰都觉得小儿子/小弟有本事,出去玩一趟都能弄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可不是有本事吗?
谁家孩子出去玩还能这样?
得,都十六、七的人了还是孩子?
严全奎自此以后再也不管了,反正家里有大儿子跟大闺女,以后就算小儿子没出息,好歹也能有讨饭的地方去。
说白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