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元正, 除了罕少几个留守轮值的官员外,各个衙门都空荡荡的, 一派清冷模样。就算不回家团圆, 也该逢迎上官拜访亲朋, 哪个有心思耗在职房?
因此立在职房的那道身影,显得尤为孤冷。眉头紧锁,双手背负, 一身朝服更显出端方肃穆。
“王相公, 韩官人到了。”那小黄门进门, 赶忙禀道。
王安石这时才转过身, 看到了相携而来的两人。那小道他是见过的, 今日衣着光鲜,愈发引人注目。然而他身边的男子,并未被这光彩压到。神态温文, 行止从容,哪怕一介布衣,身在宫廷也能安之若素。
刚才在朝会时, 注意到这点的,又何止天子一个?王安石也是因这人起了好奇,才着人去请。没想到甄琼也跟来了,他微微一皱眉, 客气道:“可否请通玄先生回避一二?”
能封“先生”的, 就算天子也要礼敬。更别说甄琼本事不差, 制出的东西都利国利民, 王安石对他也并无恶感,颇为尊重。
甄琼还没答话,韩邈就笑着道:“我同凌霄子乃是一家,王相公无需避讳。”
这话让王安石的眉峰跳了跳,但是看看韩邈神情,终究还是没有再赶人,直接道:“助产术乃是良法,韩郎君为何借此谋利?”
《日新报》是韩邈掌管的,上面的内容也少不得他过目。除却因韩琦谋划,才持续宣扬的河湟开边。不论是国债还是炭毒,《日新报》都是转载《京报》,并无过分之举。但是对待助产术,全然不同。若是没有韩家铺子率先借此事宣扬自家货物,京中哪会冒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助产用品”。如今想要安稳生产,寻常人家恐怕要多花不少银钱了。这不是唯利是图是什么?
之前跟韩邈书信来往时,他还以为这是个难得的人才,谁料还是商人本性。
没想到王安石会问这个,韩邈微微一笑:“小子不才,正是因为助产术重要,方要借商贾一臂之力。若只靠生息司主持,怕是经年都无法推行。”
王安石可没料到这样的答案,然而略一思忖,却觉得难以反驳。朝廷政令推行之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生息司从成立到如今,不过区区半载,整个东京就已寻不到接生前不用肥皂洗手的稳婆了。那些出名的稳婆,都是自带肥皂、酒精。不那么有名的,也会让产妇家中备妥。开封府的上计中显示,这半年因产后伤痉身亡的妇人,少了四成还多,继续推行,怕是还能降低。
可若说商贾是为国为民,王安石可丝毫不信。这些多赚的钱财,可不是假的。
“然则商贾敛财,欺压细民,也是不假。”王安石皱眉道。
“生死大事,花些钱财又有甚要紧?总比一尸两命要划算许多。再说了,商贾赚钱都是要交税的,赋税又用于民,如此才能使钱财流通,不至荒废。”韩邈顿了顿,突然一笑,“国债不也是如此吗?”
国债的理念,还真于此有些相似。借百姓不用之钱,先办朝廷要事,回头再偿还本息。这是救急之法,也让王安石见识到了民心民力。一天二十万贯,就算是他,也是极为震惊的。这可不是来自富商官宦,全是细民的家私啊。
然而对于国债,王安石终究是有顾虑的:“有铅山大矿,秦州荒田,才能如此施为。只是举债终究是权宜之法,一旦还不上钱,朝廷信誉尽失,反倒是祸害。”
这也是他最看不上国债的一点。不过此事乃韩琦所提,他当真不觉得奇怪。韩琦向来与他政见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要国债发行数目不大,且偿清之后再发行,就不至于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者,有了国债,也方便朝廷节流。”韩邈笑道。
“节流”二字,让王安石的眉头皱的更高:“节流怎能比得上开源?唯有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