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几日, 之前发过一次的农田水利法, 再次登上了《京报》。这次对新法略作调整, 取消了最为人诟病的常平仓借贷这一项。改为州郡修缮水利, 若经朝廷批复, 可自常平仓中挪用钱粮, 修成后以粮税补上。如此一来,紧要的水利工程都能尽快开工,不至于因缺钱搁置。
此更改增补的法条一出,顿时让不少人心中畅快。他们的奏章,天子是看在眼里的!只要是据理力争, 哪怕是恶法也能修改, 天子还是有纳谏雅量的。一时间, 歌功颂德声顿起。
“官家果真取消了借贷, 吾等苦心未曾白费!”程颐满面红光, 只恨不得拉住兄长,倾吐心中激昂。
程颢也是面带笑容,徐徐颔首:“如此一来,新法也能惠民了。”
原本对新法还颇有些抵触的程颐, 此刻也是连连点头。他们的《明德报》,可是长篇累牍评议此事,直指借贷害民。现在天子改了恶法, 还在《京报》上修订, 这不是承认他们言之有理吗?只此一役, 不知能换来多少士林追捧, 简直是一扫过往之耻啊!
激动过后,程颐还是忍不住道:“只是这农田水利法,终归是新法。若不是司马公突然放下此事,说不得还能争上一争。唉,也不知司马公因何退却,他那奏本可比寻常人强上不少呢。”
虽说自家报上登的是中庸之言,但是程颐还是倾向于反对新法的。因而司马光的言辞,极得他的推崇。只是不知为何,前几日入对之后,司马光竟然不再谈新法了,似乎只改个借贷就已足够。这着实让程颐有些疑惑,也很是惋惜。
“水利毕竟是仁政,只要法度得当,施行也无妨。”程颢倒是更看得开。这新法,一看就是天子的心意,而王安石也是眼瞅着要大用的,何必违逆太过?他毕竟还要在朝为官的,不似程颐一般放弃功名,哪能自绝后路?
听兄长这么说,程颐叹了口气:“也罢。那王临川,迟早还会再立新法。紧紧盯着点,不让他专权即可。”
设立三司条例司,明摆着是要有大动静的,说不定农田水利法只是探路的石子。有一就有二,可不能让他妄为,坏了朝廷根本。
程颢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王安石此人,心气也颇为不小。只盼以后能今次一般,以汹汹众议钳制,使他不至于倒行逆施吧。
朝野内外对于新法的更改有夸有贬,但是王安石本人,却并不怎么高兴。看着新一期的《京报》,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办的当真不妥。刚在报上刊登,就又更改条文,岂不是朝令夕改?如此一来,朝廷的颜面何存,新法的威严何在?
这还是农田水利法,动不了多少兼并之家的根本。等到施行其他新法,反对的人还不知会冒出多少。天子又会不会畏惧非议,瞻前顾后呢?如此反复,如何能富国强兵?
变法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只是心中满满焦虑,也比不过天子动念。好在此次改动,只是微末,并不伤筋动骨。其实以王安石的本意,是打算用借贷来的钱息养修筑损耗。水利毕竟是大工程,就算将来收益可期,朝廷也没法一口气拿出大笔钱粮。若是不寻点补贴,怕是连国库都要被拖垮。分派水利,仓廪借贷,也是为了从民间获取些钱财,以实国库。
这些都是没有大错的,甚至让兼并之家出些钱财,更是他的本意。但是万万没料到,那小道竟然想出了晒盐之法!这晒盐法若是真能管用,光是节省的钱粮,多出的盐税,都是个惊人的数字。对于天子而言,借钱生息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反倒是官宦乡绅争夺水利更让人忧心。这一进一退,才是新法更改的根由。可是身为宰辅,他能怪那小道多事吗?自然是不能的。
晒盐之法,利国利民,是解燃眉之急的好事。他已跟天子商议,命盐场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