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的无常有时候就是一种净扯淡的东西。
比如曾经还不算太讨厌的师兄会变成让人恨不得拔刀相向的混账东西;又比如自己有一天也会披上深黑色的长袍, 行走在见不得光的地界里。
但是又有很多事情, 与其说是无常,倒不如说是定数。
秦长老其实也知道核心弟子之间的那些事,他知道在那些年轻气盛,对九玄门大师兄之位满怀信心的骄傲青年眼中,百里疏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异数。
其实并不是。
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百里,那是一个被刻意从历史上抹去痕迹的姓氏。
“朝歌百里,牧之东陵。”
这八个字, 到了现在, 知道的人已经不足一手之数。然而当姓百里的那个人到来的时候,一切成了注定的事情。
直到今天, 秦长老仍然固执地拒绝承认百里疏作为九玄门的大师兄, 因为……仿佛否定了这件事情,就可以否定那些冥冥中的命数。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固执的蠢货。
秦长老想着, 从守门的弟子身边经过。
守门的弟子并没有向他行礼,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觉秦长老的经过。
他就像鬼魅一般。
在九玄门,当长老穿上这件深黑的长袍,就不会出现在弟子的视野之中。他们会像幽灵一样, 悄无声息地离开宗门,出现在十二王朝大地的种种地方。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就不再是宗门的长老, 而是宗门的刀, 宗门的剑。
然而不论是刀还是剑, 都是用来杀人的东西。
在演武场比斗的弟子不知道,在山峰练剑的弟子不会知道,守着山门的弟子更不会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宗门那些宣布突破失败或者闭关不出,渐渐消失在众人记忆里的长老,有多少是披着这样的一件黑色长袍,无声无息地离开宗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曾经他是何等痛恨这样的一件黑袍。
可是到了现在,却连他自己也披上了这样一件深黑色的长袍。
仙门八宗,仙门八宗。
修仙者再怎么高高在上,最终都和俗世息息相关。炼化的灵石从何而来?开采的灵矿处在何方?九玄弟子未及辟谷所食何来?多少弟子牺牲又需要招收多少新的弟子?而这些弟子又向何处招收?……
仙门八宗,终究只是十二王朝大地上的仙门八宗。
就像苍苍皑皑的扶桑神树,它不也需要生于厚土?
很多时候,秦长老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不管怎么样,谁想要对九玄门动手,他便向谁拔刀。
秦长老离开九玄门的时候,抬头再次看了眼东北方向。
此时东北方的天空上,笼罩着层层叠叠的云,那些云层就像一张缓缓张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暴露出来的天网。
“易……师兄,你是想要将这张网逼出来吗?”
秦长老低低地问了一句,像是在问那位立在辟雍阁上,始终执掌大势的师兄,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立于通天阶尽头的山门,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前行的方向,是位于九玄门西南方向的王朝。
金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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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是一片厚重,深沉的黑暗。深黑的岩石嶙峋地覆盖大地,地面崎岖不平,没有任何植物。苍白的,巨大的兽骨倒在漆黑的岩石之中,有些被碎石掩埋了一部分,只露出一根半根足有十丈长的森然肋骨,战矛刺向天空,有些露出足有两倍城门高的头骨,空空如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