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不比代州城富庶, 战事初期百姓便已迁徙殆尽,城内一片荒凉,反倒因祸得福, 一直未受太多突厥南下的掠夺。
如今城中百废待兴兵荒马乱,但却是太子深思熟虑之后, 在三城之中择定的据点, 借以盘踞养兵收复失地。
太子幼时长在农间,于稼墙上极有经验。而七万燕军, 又如同当日代州城中一样做起了农人和劳工,不急练兵,反而接连数月忙于固城屯粮。
王中郎入营数月, 于军务上一窍不通,却在农事上与太子常有沟通交流。太子初时尚不明白皇帝为何派这样一位文臣督军,相处几日之后便逐渐明了他的性格。
琅琊王家根深叶茂, 又有魏晋风骨,在朝中独成一派。而王大人为人板正,眼中容不得沙子, 又不似张贺二将在朝中乏人支持。
皇帝笃定太子不敢与文臣公然为敌, 更不会对王大人痛下杀手;也笃定王大人纯臣不会徇私,会将太子情状、沙场战况如实相报, 这才最终派了他来。
皇帝派督军,本是为了监视。然而太子和王中郎这数月以来, 相处十分融洽。
王中郎自知不通军务, 从不指手画脚肆意插手;太子待他却十分知礼, 事事问过他的意见,又常秉烛夜谈直至天明,隐隐有忘年交的态势。
“难怪当初故太傅如此力挺你,”王中郎酒后言多,眼中盈满欣赏,拍拍太子的肩膀亲热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倒没想,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见地。若不是县之早早定了你做女婿,我怕也是想将女儿许配给你。”
太子脾性温和,闻言浅笑着摇头:“…王大人切莫捧杀我。当日有负太傅厚爱,我愧疚至今。如今领兵不过勉力支撑,哪里称得上英雄二字?”
王中郎酒后直爽,不满道:“你这般说话,我便不喜欢听!少年郎说话本该狂傲些。这般小心谨慎,倒像是我那些死气沉沉的同僚。”
王大人说完,复又呵呵笑了:“不过想想也就罢了,我家中女儿娇宠,哪里受得了他日你登基之后三宫六院的苦?”
太子一愣,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王大人这话影射泰安,生怕他心中对泰安随军有不满,手瞬间攥紧。
哪知无名无分不足为惧,王中郎从未将侍女泰安看在眼中,反倒掰起手指数起了京中贵女:“…太子妃德言容功均是上乘,乃是裴家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我私心再偏爱我家女儿,也要叹一声真的比不过。”
太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干巴巴地嗯了两声。
王大人听出他的敷衍,抬眸瞥了一眼,又笑着说:“更遑论你除了这般贤良淑德的太子妃,还定下了貌美多姿的太子良娣。说起来,你这府中将来也是莺莺燕燕各有千秋,他日享尽齐人之福哇。”
太子本没将王大人的夸赞调侃放在心上,只敷衍地笑了下。
可笑过之后,他渐渐回过神来。
“中郎这是何意?”小太子沉声说,“我在军中不知京师近况,并不知晓太子良娣一事。可是父亲为我指了良娣?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王中郎诧异地看他:“晋中秦家的二小姐,不是你择定的良娣?太子妃入宫后不过月余,便得了圣人和皇后的喜欢。听闻言谈之间,她主动提及,与秦家二小姐乃是闺中密友,想请个恩典,将秦二小姐接进宫中陪伴左右。”
“圣人一问,这才知道自太子妃丧父之后,秦二小姐在裴府足足住了一年,与太子妃朝夕相处情同姐妹,还曾在裴府中与你见面。”王中郎说。
“如今宫中上下已默认秦二小姐与你有私,若不是得了你的授意,暗中许了太子良娣,太子妃哪来的胆子这样当众说?秦家又怎会容许她败坏自家女儿的名声?”
太子倒抽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