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们从东宫中流水般搬出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箱笼, 从太子的寝殿开始, 一直至内宫侍卫的厢房, 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箱笼被放在长信殿前的空地, 又在众人的注视下被一只只地翻开。
太子冷冷地看着父皇身边的大监从寝殿中搬出太子珍藏在床榻之下的, 小小一只旧木箱。
这箱子年代已久,又素来藏在他寝殿的枕下,十足是太子珍惜的爱物。
皇帝正了神色, 转过身来示意大监亲自动手,将那木箱盖子打开, 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掏了出来。
俱是小小的, 旧旧的, 古朴又稚弱的…稚童用的玩具。弓箭竹马弹弓陀螺, 摆了整整一箱,又一一被大监摆在地上。
皇帝离得远,眯起眼睛看了片刻, 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太子,问那陆道长:“太子已近成年,却还珍藏这些小孩子器具, 着实可疑!天师且仔细看看,这些孩童玩具可是有什么不妥?宫中多年未有皇子诞生, 可与巫蛊厌胜有关?”
陆天师果然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翻看那些小小的弓箭。
太子闭上眼睛, 将心中最后一抹温情狠狠剥离, 又冷冷地睁开眼睛, 对皇帝朗声道:“父皇明鉴…这一箱子稚童玩具,俱是当年洛阳乡间,父皇亲手雕予儿臣玩耍所用。”
“十年时间,亲恩难忘。儿臣日日思念父亲,将父皇所赠一刀一剑尽数珍藏…”太子一字一顿地说。
却不想十年过去,也同样是这位父亲,想再亲手捅自己一刀一剑。
满宫寂静,太子傲然站着,青松一般。泰安看着他,胸口一阵阵悸疼,仿若因了他血气重生,就要在此时感受他彻骨的疼痛。
皇帝掩饰的笑声传来,太子却越过皇帝,将视线投向皇帝身后的皇后。
就在方才,全部人的注意都被太子和皇帝的对话吸引的时候,皇后几不可察地对着太子点了下头,一直拢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突然间指了胸口,做了一个手势。
太子愣愣地看着她,面色不改却心中剧震,眼波颤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情。
然而恰在此时,一直装模作样翻看着太子箱笼的陆天师突然站起身子,一阵耀眼的白光自他手中窜了出来,直直顺着灵幡而上,于电光火石间将那灵幡燃成一团飞舞的火焰,在半空中直直地盘旋。
泰安大惊,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襟,几乎控制不住口中惊呼。沙苑站得离太子不远,见状也按捺不住,眼神瞄向长信殿的上方。
东宫之外,早有李将军统率三千近卫等候在侧,若是真到万不得已这一步,便是顶着叛乱谋逆的名头,也要将太子从宫中救出。
千钧一发之时,泰安和沙苑双双颤抖,几乎以为皇帝欲要借由陆天师对太子动手。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在等待太子的动作。
然而太子到得此时却仍定定站着,丝毫畏惧和反抗都没有,像是看一场好戏,饶有兴味地望着天空。
皇帝的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失望,像是期待落空,长叹一声。
太子将皇帝的神情尽数看入眼中,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他赌对了。
陈皇后曾经通过泰安提醒太子,皇帝会以皇陵为借口而对太子下手。皇帝一向有“仁善宽厚”的名声,此番欲对功高震主的亲生儿子动手,必要寻一个无法挽回,旁人也无法辩驳的理由。
而皇权相争,唯有谋逆逼宫一事,是无可辩驳的杀身大罪。
皇帝撕破脸的言语嘲讽,近乎侮辱的搜探东宫,以及最后陆天师这暗杀一般的表演,点点滴滴都在逼着太子反抗。
太子忍无可忍,几乎按捺不住起兵的冲动,却一次又一次想起千钧一发之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