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月下飞仙下凡,裴县之却分不清楚眼前这薄薄的纸片究竟是何方妖孽, 呆若木鸡, 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还是泰安转过身, 面色凝重声调严厉,隐约间俱是曾经的公主风范:“裴家上下百余口老少, 命皆悬于今日裴大人的一念之间。时间紧张分秒必争, 裴大人, 您到底是想死, 还是想生?”
裴县之多年前曾在月下见过豆蔻年华的公主一面,将她言笑嫣然的模样铭刻于心。如今时隔十年时间, 他渐渐辨认出她宛然若生毫无变化的面孔,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当日一念之差, 他替二殿下李彦秀供奉在兴善寺的那本《圣祖训》, 怕是有什么古怪!
裴县之倒抽一口冷气,骤然忆起昔汉武帝命齐人少翁替爱姬设帐招魂一事, 以为李彦秀用了相似的手法, 召唤出泰安的魂魄。
这是…巫蛊大罪啊!
中秋前夕, 夜凉已甚,裴县之却满头大汗, 双膝酸软。
当日他奉《圣祖训》于兴善寺,由当时大权在握的二殿下一路擢升至太常少卿。及后因二殿下在外征战居多, 于吏部上无话语权。他仕途受滞, 自然油光水滑地想与其他两位皇子有些交往。
而这, 偏偏犯了二殿下的大忌。
在裴县之看来, 当日将《圣祖训》放在兴善寺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忙,早已无甚关系。他却未能料到二殿下由一册薄书中生出魂魄,与巫蛊压胜扯上诛九族的大罪!
而他无形之中,竟然成为这个秘密的知情者。
他再与任何一位皇子的接触,自然都会被二殿下当做大忌,恨不能杀之后快!
裴县之冷汗潺潺,渐渐信了泰安所说,倒头便拜:“公主大恩,臣没齿难忘。敢问公主,明日二殿下可是当真要领兵攻入内城?”
他思绪万千,已是在脑海中转了许多念头。
二殿下李彦秀意欲逼宫,若是他提前动知先机,将消息奉于皇帝,可有护驾的把握?可如今兵权尽在二殿下之手,成败着实难说,若是二殿下一击即中,他全家老小可还有半点活路?
泰安看出裴县之面上纠结,淡淡一笑,扬起头道:“当日李氏逆贼谋我性命夺我江山,妄图用儿女情长麻痹于我,如今我既蒙天怜惜有幸醒来,必将反李复卢,还我大燕河山。”
裴县之心中激荡,惊疑交加,停顿片刻后,才回道:“臣,愿闻其详。”
泰安回身,定定看着他,红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定王。”
定王卢启。
昔太/祖戎马天下一生孔武,扩疆域平动乱,开大燕百年盛世;后太/祖生嫡长子继位,即是太宗。太宗仁孝温勉,在位数十年间无为而治,与民休养生息,尽得天下民心,实为难得的好皇帝,唯独子嗣一项上较为艰难,长至成年的儿子唯有两人。
中宗卢显年长,定王卢启年幼,相差接近二十岁。太宗老来得子,对定王极为宠爱,亦曾因中宗过于仁懦重情而动过易储之心;及至后来定王成年远赴封地,于中宗在位这十余年间一向低调安稳,远离权力中心,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裴县之万没想到泰安会提及偏安一隅的定王,愣愣抬起头。
泰安却微笑,坚定的眼神不容置疑:“定王与父皇相差二十岁,与我和兄长相差却不算多。我们三人幼时在宫中一同长大,尤为亲厚。兄长与他更是宛如亲生兄弟,无话不谈。”
“后来定王成年奔赴封地,我那时不过总角小儿不知事,受他所赠一枚玉佩,早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可兄长却已懂事,临别之前攥住定王小叔叔的衣角,哭得不能自已,接连数日食不下咽,苦苦哀求父皇勿要让定王离京。”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