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玄武二十六的冬月,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草木凋零, 北方的酋国再一次进入粮草短缺、马瘦毛长的时候,对富庶魏国由来已久的贪婪和蠢动也终于忍不住,于是在单方面破坏两国和平局面、两方僵持一年之久之时,终于率兵南下进攻。两国正式交战。
酋国来势汹汹,骑兵勇猛, 魏军士气不足, 以防守为主。这场仗,打得很是吃力。
开战之后, 持续在忧心如焚状态的皇上,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仿佛也到了临界的状态,他病倒了。
皇上年逾五十, 已经不年轻了, 如今病来如山倒,就显出苍老和弱势来。
皇上一倒,皇子之间就越发剑拔弩张起来,各自野心勃勃。兼之前朝站队, 后宫争斗, 整个皇宫乃至京城表面气氛紧张而凝滞, 勉强维持了平和, 私底下已是斗得难舍难分, 各方势力之间不见血腥的斗争,比之北方战场也不遑多让。
只有忠心老臣长吁短叹,看出这内忧外患的局面,大魏已然呈出倾颓之态。除非皇储人选尽快定下,或者猛将稳定边关战线,力挽狂澜,否则……国将不国,危矣。
到了这一年的腊月,京城已是风起云涌。贤妃的身体也逐渐不好了,没有太多的精力从中斡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各方势力推波助澜下,边关情势危急之下,曾经唯一的嫡皇子九皇子晋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当年那老贼唐长鹰若不是为了……起了反心,边关也不至于失守,如今情势也不至于如此危急……”
“晋衡既然是废后之子,父皇对他仁慈,这时候也该他报答了……”
“废后之子镇守边关,也算是戴罪立功……”
“他年纪虽不大,难得沉稳,去得的……”
“何况他是唯一的嫡皇血脉,去了边关更能鼓舞士气……”
皇上病了,耳根子不免软了些,加上心中有鬼,有些话听多了就当真了,有意让这个尚未满十五岁的少年到边关去。
对此,九皇子并未表态。
其实以他在宫中的处境,还不如到边疆去,苦是苦了些,但没有在宫中这样如履薄冰,处处受困。他之所以还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江婺。
他不愿离开她。
她虽是万般好的一个人,且又太好了,好得柔弱,好得令人要伤害她,若是自己走了,她遇上了别人……他目光一冷,不敢想下去。
带她走?可是她身份诡秘,来去无踪,似乎她自己也不能控制。路途意外百出,行军多有艰难,她那样柔弱,怕是受不了的。他也不愿她受哪怕半分苦头,有时真恨不得建了金屋,将她藏屋内,她不得外出、不得离开,旁人不得窥探、不得伤害。
为此,他心里徘徊不定,对外却波澜不惊。
倒是云岚和广常暗暗着急,一来忧心九皇子处境,二来忧心战事。他们两人都算是将门之后,从小就随父辈在军营长大,对于战事更有感触,若不是为了殿下,他们如今已在战场了。只是九殿下身份尊贵,又尚未成年,怎么能被派到那里去?那位的心,果真一如既往地狠。
既然这样,他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好在他们在边关也有人,若真去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另外,对于九皇子心中踌躇,广常虽然一清二楚,云岚却不太理解。
这日夜里,云岚携着一身凝肃,前来拜别。
“我唐家虽惨遭灭门之案,但至死也是魏国忠魂。如今边疆战事吃紧,作为将门骨血,应弃小仇而顾大局,恕唐岚不能再囿于后宫方寸之地。”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低,“也不能陪在殿下身边了。宫中险地,殿下……千万保重。”
九皇子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