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布料摩擦声于身后骤止,期间甚至杂有两声软木底高跟鞋被跑丢的啪嗒。林登压平嘴角, 克制着笑出声的冲动, 表情肃然地检视被自己的演说吸引而来、面目不清却透着一股躁动感的狂热民众。
随着超人所抽到角色的正式离场,无云的晴空蓦地暗下, 太阳的亮度由慵懒的午后直降至黄昏,环境中景物的颜色却骤然加重。自然的光感被油画般的色泽取代,亮处更亮,暗处更暗, 犹如套上了一层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出品的滤镜。
王宫三面围合的小广场前, 所有人的站立处都笼着一层明亮的光,广场的边缘还在不断勾勒出新加入者的轮廓。人人色调发亮,好似自带一圈不可见的打光板。而不用转身, 林登也能猜到身后凡尔赛宫的阴影正在不断变深——这大概是为了烘托出起义的气氛。他一个手势, 听众们就要揭竿而起, 宣告革.命正式开始。
然后“玛丽王后”就要被砍头, 搞不好会直接断头。毕竟,类似他拿小丑病毒的感染者连着古神幼仔标本,这一具象化了的群体梦境上还加载着一个能修改现实的外挂。身为梦境之中的清醒者, 他和三个队友拥有自由活动和撬动现实的能力。但若在这被拖上断头台、或者误入了任何有关“角色结局”的情节,他没事, 超人不知道, 蝙蝠侠的麻烦则绝对大了……
如果由他来编写规则, 会干脆将“斩木揭竿”设置成“王后头落”的触发条件。但愿一会儿不要真的有续接手术……
林登在心里嘀咕着, 单手握拳, 高高举起,一脸庄严道:“我们持有同一个正义的诉求,汇聚在凡尔赛宫门口,在起事之前,让我们摒弃庸王路易十六的头衔,先祭天地!”
没有五官的民众们静默了一瞬,像视频在播放途中被卡住。接着,大部分人依惯性复读出了“祭天”,一小拨人质疑道:“为什么我们要祭天?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攻打凡尔赛宫?”
——当然是为了调开你们的注意力。
“我问你,”林登冷冷地说着,催马上前,“我们此时、此地,恰巧相聚于此处,难道不正是天意如此吗。”
这话除了音量大得异乎寻常外没有任何道理,反驳者正欲说话,声音却被更多人的议论盖过。“对,天意。”,“这是蒙主的恩。”,“是的,凭主的意志。”……诸多低语很快凝聚成了一个声音:“祭天!祭天!”
现实世界洗脑也这么简便就糟糕了。林登暗自感叹,抬手一止,刚要开口,便听得某位反驳者坚持地大嚷:“不!他非神职人员,无权解释天意!他是异端!他是胡格诺派!”
这词颇为专业。“胡格诺派”是基督教的新教派别在法国的一个教派称谓。法国大革.命前,它一直是被打压的派系,因为该教派认为教徒有权获知神意、解读经书,绕开了传统的“唯有神职人员才能解释教义、赐予神恩”的观点、架空了教廷的权力,从而为传统宗教势力所不容。
林登借“天意”说事,是这一群体梦境使用的“电池”大概率是被破晓诡灯绑走的普通人。在这样的梦里,未经训练的人很难想得起自己先前在干嘛,很难保留自己的意志,只能当他的复读机,没成想正被逮着了漏洞。
但问题在于,这里并非真正的凡尔赛宫。别人不知道,林登倒是真知道,这里的水系和花园面积不对头,组成也不对头。
比如他不记得人工河延到庭院门前来了,广场有这么窄了——不知是舞台搭建时太急,是群体梦境原料们的印象影响,还是平行世界的差异。
不过梦嘛,讲什么道理……
林登即时往身上多打了几束光,又调整了音量,径自指向音源处:“而你,你同情庸王!背叛了人民!”
洪亮的声音在广场回荡,人群齐刷刷扭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