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为官, 方知能臣清官难做, 领兵打仗,方知将士沙场百战饮血半生。如今做了这万人之上, 别人看着他温庄晏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够让整个天下起死回生, 可是其中付出的心血却不足为外人道。
一步一步都要计算的清清楚楚,曾经跟随的老臣,拥戴的将军还有朝堂遗留的旧臣之间的平衡都要维系。作为人上人, 即使心烦意乱, 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疲惫来,要时时刻刻显得游刃有余,才能够令别人惶恐臣服。
温庄晏偶尔休息之时也会在想小皇帝从前的生活, 并非政令下达就会达到目的,他这皇帝虽是做的不好, 却总是让他自己开心的。
温庄晏撑住了额头,半晌才发觉卓蒙并未下去, 抬起眼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卓蒙低头道:“主上,臣无能, 只搜到了这些银子, 齐大人这里还有别的东西说是要呈给您看。”
“什么?”温庄晏询问道。
卓蒙皱着脸道:“属下也不知道, 齐大人就说了让您看了能够宽宥皇后的过失。”
“拿过来, ”温庄晏接过那奏折静静看着上面的内容, 手指却不断的收紧。
上面不是别的,正是历年来朝堂拨下去用来赈灾的银子,数十万两,数百万两,笔笔记录时间年限,可只有些微的能够到达百姓的手上。
皇帝昏庸,官场腐败,小皇帝虽然贪慕享乐,但到底不是麻木不仁之人,只可惜为帝王者若想守住这万里江山,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蠢。
听信谗言,无法惩治佞臣,无法恢复朝纲,功过当然都要系在那一个人的身上。
“你去告诉齐誉,这次我不会追究他女儿的过错,但是下一次若是再教女无方,就别怪我无情了,”温庄晏将那份奏折合上道。
“是,”卓蒙仍然满肚子的好奇,但是只能话往肚子里面咽,转身跟齐誉通知情况去了。
待他离开,温庄晏反复看着那奏折上的内容,手指划过那些字迹时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小皇帝的昏聩是的的确确的,但他从未想过苛待百姓,十岁登基,温庄晏犹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新朝新皇,那个缓缓登上帝位的小皇帝一身龙袍,十二毓的流冕似乎能把他整个人压垮一样,他就坐在那个高大的龙椅之上,显得有几分的可怜。
温庄晏记得那个时候,他想尽心辅佐,可惜朝廷党派争执,小皇帝耳根子软的厉害,也迷糊的厉害,他被判流放的时候,小皇帝也不过堪堪十五岁。
十五岁的年龄,即使那个年龄的自己已经夺了魁首,入了朝廷,初初学习政务时也会有很多的磕绊,更何况那个时候的皇帝。
在意识到自己竟在给小皇帝的昏聩找借口时,温庄晏的心头微微震动,三年苦役征战曾经刻骨铭心,因着这天下的百姓,因着那些被残杀的忠臣良将,拥有着最高的权力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小皇帝难以抹去那些罪过。
内心微微交战,温庄晏将那奏折啪的一声合上丢在了桌子上,然后起骤然起身朝外走去。
乾元殿外把守一如既往的森严,温庄晏看进去的时候小皇帝正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饭,一荤一素一道米饭,他之前吃的总是难以下咽,现在却吃的极其认真。
眉眼微垂,安安静静,简单的动作身边却好像笼罩了流云清风。
温庄晏觉得这样的场景他好像能够看上一辈子,手朝旁边招了招,太监轻手轻脚的凑了过来轻声道:“温大人,怎么了?”
“去请皇后过来,就说陛下让她过来有要事商谈,来了请她在偏殿等候,”温庄晏轻笑了一声道。
太监知道这位主子对里面小皇帝的念头,却也不敢乱猜,只派人匆匆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