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局过后, 天色渐暗, 屋里已经必须上灯了。虞清嘉跪坐在榻上,哗啦啦拨动着漆盒,将里面赤色的棋子挑出来。银珠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站在门口, 不敢抬头, 低声说:“小姐, 刚才大房来人传话,说郎主今日不回来了。”
虞清嘉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冷淡下来。
其实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虞老君一心想要延续香火,而二房却正妻已逝, 有虞老君偏帮,虞文竣回来后第一晚留在大房, 实在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事情。
虞清嘉并不是猜不到, 只是之前虞文竣答应了她,虞清嘉兴冲冲在家里等了许久,最后却突然被告知, 虞文竣不回来了。
任谁都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银珠传话之后,不敢多待, 静悄悄退出去了。她想起方才大房过来传话的那个丫头趾高气扬的神情, 内心也气得不轻。
几天的功夫,已经足够白蓉将虞家的情况摸个通透。她也替虞清嘉叹息,家里人丁凋落,母亲早逝, 父亲也成了半个父亲,偏偏又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家族中,虞清嘉的处境岂是一个难字能说明白的。然而除了心疼,白蓉也无法做出更多,一来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没有外人插手的道理,二来,虞文竣被另一边牵绊住,他们院里常年冷落,其实对慕容檐更好。
白蓉将灯火挑亮,默默退下。虞清嘉抿着嘴,许久未说话,屋里只能听到落子的声音。过了一会,虞清嘉眼睛盯着棋盘,低声说:“他明明答应我了。”
慕容檐放棋的速度依然那样不紧不慢:“这是他的错,他失信了。”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慕容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巴不得虞文竣以后都住在大房,不要再回来了。毕竟虞文竣回来,他们少不得要一起用饭,之后虞清嘉和虞文竣说话,又要耗费出多时间。
要知道,这些时间都是慕容檐的所有物,即便虞文竣是虞清嘉的身生父亲,在慕容檐这里也是外人。
若是换成别人,现在一定会说虞文竣也有不得已之处,虞清嘉作女儿的要多体谅。即便是俞氏还在的时候,她们母女一次又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次又一次等待成空,俞氏心里酸楚,也会笑着对虞清嘉说,你父亲同样不容易,不可以对虞文竣有怨,只要回去睡一觉,等虞清嘉醒来,阿父就回来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虞清嘉没有听到任何宽慰劝告的话,慕容檐一开口就承认了虞文竣的失职。没人安慰还好,现在有人站在她这边,虞清嘉眼睛眨了眨,睫毛立刻湿了。
慕容檐几乎是同时察觉到虞清嘉的不对劲。他手指动了动,最后轻轻抚上虞清嘉的眼睛,替她将眼泪擦干:“他性情周正,品性正直,所以他会被人要挟,甚至不得不为此妥协。你日后若是同样嫁给一个正直善良、孝顺负责的人,他对外人肝胆相照,那他对你,恐怕就免不了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了。”
虞清嘉撇嘴,感到不服气:“我以后挑夫君,才不会挑这样复杂的家庭。”
慕容檐笑了,他指腹在虞清嘉脸颊流连片刻,说:“即便是再简单的家庭,父母叔伯,兄弟姐妹总该是有的吧?你看,一个善良的人要孝顺父母,要团结兄弟,要处理家宅矛盾,还要替出嫁的姐姐妹妹撑腰。这么多重顾忌筛选下来,你说他还有多少心思放在你身上?”
慕容檐这话无疑戳中了虞清嘉的心病,她的父亲对同僚对好友一片赤诚,对长辈彬彬有礼,即便是交恶的人,他也只是敬而远之,从不口出恶言。虞文竣是一个正义的人,俞氏因此倾心,可是虞老君和李氏同样拿这一点来要挟他。虞文竣道德约束感强烈,虞老君就是靠这一点哭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哭她时日不多,不能看到香火有继,日后没有脸面见祖宗。
这样一来,即便虞文竣有心,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