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篮子里把纸拿过来,就着锅底的光细看。
江炼低头看他,目光不觉就移向他的身后——那里有个约莫半米高的大长木架子,架子上搁着老嘎的棺材,大概是怕雨淋,拿破麻席子、塑料布以及麻袋盖了一层又一层。
刚来那天,江炼就注意到这口棺材了,还问起过,老嘎回答说,是山里人的习惯,到了一定年龄,会先给预备上,还说,反正人人都会有这么一天,都会有这么一口。
江炼每天就看着老嘎在这口棺材前头炒菜、做饭、剁猪食、拿钉凿雕刻面目狰狞的巫傩面具,看多了,觉得生死这回事,都稀疏平常。
过了会,老嘎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太高深了,不认得。”
又问:“还要吗?”
江炼摇头,实物就在桌上,拿相机拍张高清的,比誊画的要精准多了。
于是老嘎把纸填到了铁锅底下,看着纸边渐渐蜷曲、发黄,烧起的刹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抽出来,拿手将火头打灭。
再抬头时,还是那副了无生气的调调:“明天有人请我吃饭,那儿有懂行的,帮你问问?”
***
柳冠国一大早就赶到了县里最大的茂源饭店,从门口的签到安排、大厅的服务人手到包间的布置、厨房的菜蔬,事无巨细,一一确认。
十点过,沈万古几个到岗,柳冠国按照孟劲松圈画好的区域分派任务:沈万古和沈邦坐接待处,邱栋站大厅,刘盛负责楼梯——楼梯通往大佬的包间,闲人非请不得擅入。
时间宽裕,正好八卦,沈万古拽着柳冠国不让走:“昨晚真起阴寮了?靠,你不说通知我去看,我爷到我爷的N次方,都没看过这种稀罕。”
刘盛也向柳冠国打听:“听说大佬的眼睛,被山蜃楼的光给灼伤了?”
沈邦痛心疾首:“那可不,山蜃楼那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嗖嗖的,chua chua的。”
刘盛半张了嘴:他是不知道啊,没听说过山蜃楼的光还带音效啊。
沈邦滔滔不绝:“所以我常说,不要羡慕大佬过着奢华的生活,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越高待遇、越大危险,我们之所以能生活顺遂,那是因为大佬,把黑暗挡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她看似风光,其实压力很大……”
沈万古觉得沈邦聒噪,拿手拽柳冠国:“哎,柳哥,你再给透点料?”
柳冠国口风死紧:“只有大佬看见了,孟助理说过一阵子会出通告,你想看,到时候看官方的。”
沈万古悻悻。
沈邦啧啧:“柳哥,你这两天有点抖啊,拿腔作调的,还官方……做人能不能朴实点?你看我,惊天大料在手上,我膨胀了吗?嚣张了吗?忘形了吗?”
一席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沈邦洋洋得意,还屈起指头,装腔作势地弹了弹衣服前襟。
柳冠国半信半疑:“你有料?”
沈邦嘚瑟:“我妹子在南京上大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在南京上大学跟“惊天大料”之间,有关系吗?
柳冠国茫然。
刘盛忍不住皱眉:“赶紧的,有料放料,叽叽歪歪半天,扯什么南京北京,没放出一个正经屁。”
沈邦也不生气:“我给你们提醒一下啊,南京距离哪近?安徽;安徽有什么?山桂斋;我们昨天一直被什么问题困扰?对了,那就是大佬为什么来湘西。”
几个人中,邱栋话最少,脑子却最快,立马理出了头绪:沈邦的妹子在南京读书,离着山桂斋不远,而山桂斋的门户是对所有山户敞开的,也就是说,她去那走动频繁,有很多机会能听到第一手消息……
邱栋脱口问了句:“她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