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玉便留了他在家吃饭。他摆着碗筷,叫叶妈和叶阿婆一块来吃晚饭。有时候晚饭是叶妈做的,大米都不舍得多用,于是那天晚上吃的就是红薯粥了。
谢庭玉把烫手的砂锅掀开,因为太烫,只掀开了一个口子。他发现里面不是红薯粥,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红薯粥,那今晚肯定是叶青水做晚饭了。
沈卫民瞄了一眼,看见砂锅里是清清的水,噗地笑出声来:“玉哥,今晚不会要喝白开水吧?”
谢庭玉把砂锅彻底掀开了,一只瓷白的小碗立在水中央。掀开盖子,淡黄滑腻的蛋浮着一管鲜红的蟹,香气诱人。
很小一碗,每个人只能分那么几勺就被瓜分殆尽了。但是这么小一盏,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沈卫民深居内陆,没有吃过螃蟹这种玩意,不太认得出这是什么,谢庭玉却是吃过的。
锅里温着用蛋炒的韭菜,叶阿婆和叶妈对那一小盏的蒸蛋兴致不大。她们默契地认为,好东西是要拿来招待客人的。
谢庭玉用勺子,每人分了一点。叶青水做的其实是蟹肉蒸芙蓉蛋,做的时候先把螃蟹切了,小心翼翼地把蟹管连肉带壳剪出来,蟹腹里的蟹肉一撮撮地挑出来,蟹壳洗干净重组成一只螃蟹,再浇上搅和好的蛋液。实际上蟹黄和蟹肉都融在蛋液里头,芙蓉蛋蒸好,再细细地撒上一圈细葱丝。
这道菜无论是外观还是口感,都能属于精致级别的。
谢庭玉用勺子浅浅地啜了一口,芙蓉蛋柔滑、润口,蟹肉的鲜味盈余唇齿,水嫩的蛋偶尔夹着瘦而又韧劲的蟹肉,鲜甜到了极点,蟹黄香得流油,嫩的被蒸成了蟹油,结实的蒸成了蟹籽。
两勺下肚,他的眼睛眯起来弯成一线。
沈卫民呜地两口就吃完了,他没有想到乡下居然还有这种风味。昨夜里他就见到小丫头从水潭里提上来活泼乱跳的硬物,看起来不是鱼,她没有偷大队的集体财产,他才没有多留意。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好东西。
他啧啧地说了一句:“野……”
他被谢庭玉淡淡地瞥了一眼,改口赞叹道:“叶丫头这手艺真的没话说。”
他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声,“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点。”
要他彻底对叶青水改观,靠这一顿两顿饭是不可能的,不过沈卫民心里却暗道:这一顿两顿三四顿地吃下去,难保玉哥不心软。这可不行!叶丫头心思不简单啊!
谢庭玉心头也有淡淡的惋惜。
不过他不知道小小一碗,却废了叶青水好大的功夫,挑蟹肉挑得眼花。三只雄壮的螃蟹才做出这么一点点。太老的蟹肉,是没法做这个菜的。
沈卫民说完,叶妈把自己碗里的蒸蛋夹给了他:“娃儿,你可劲吃,吃个够,婶这里还有。”
“都是乡下的东西,不值几个钱,这种土螃蟹都是拿来喂鸡鸭的。”
这让她有些惆怅。
第二天,叶青水仍是要早起炖蛇羹给阿娘阿婆吃。
蛇肉在乡下并不稀罕,生产队的社员偶尔也会捉到蛇,拿来泡酒。蛇肉不好处理,炒着容易碎,处理不好吃起来一嘴的泥腥味。所以乡下人喜欢拿它泡酒,蛇酒年头搁得越久越香,是不得多得的宝贝。
叶青水熬粥,水滚之后放下腌了一晚的蛇肉。
蛇肉和米粥都煮得透透的,带着米酒的香味,切得细细的葱花姜丝撒下,粥质浓稠,熬得出了油。叶青水把昨晚搁着没喝完的一点儿蛇汤倒掉了。
家养的三只母鸡飞快地扑着翅膀去啄汤里的青菜叶吃。
正蹲在地上刷牙的谢庭玉看见了叶青水倒的蛇汤,眼神不由发深。
叶青水见他盯着地上的汤看,视线挪到另一边并不理会他。这是她捉来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