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时沈二回来了, 手里拎着一个空了的粮食袋, 裤子上印着几个脏兮兮的手掌印。
看形状大小, 像是小孩子的掌印, 无意识蹭了上去。
沈二见沈妄下了马车, 忙上前去:“王……老爷,您怎么下来了, 外面风沙大,快进去躲一躲罢。”
沈妄凝视着那过路的一长串队伍, 又抬眼, 看了一下半空的透明虚影。
从这些人形容枯槁的模样便能知晓, 这是往京城逃难而去的灾民。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 迈开的脚步仿佛有千斤重,眼神若死灰, 佝偻着背,微仰高了头,步履更是蹒跚。
似乎就凭着喉咙里吊着的那口气艰难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整个队伍的间隔被拉得极开, 落在后面的人往往要停顿喘息许久才能再走上一步。
瞄见一个快要倒下的妇人,江奕往上一挥手, 一股轻风掠过, 将人给扶住。妇人微微清醒过来, 感觉自己好似恢复了些力气,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
其他人脚步未停,跟着队伍往前方而去。
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将视线投向别处。
妇人怔愣回神,低下头,用手指逗弄襁褓内似有不安的孩童,扯出个苍白的笑容。
随后抱紧襁褓,再一次坚定地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江奕收回视线,转头时看见沈妄从怀中拿出一块印着特殊雕花纹路的铁牌,递给了沈二。
沈二愕然地看着那块铁牌,见沈妄神情不容置喙,伸手接过,奔往了队伍前头,再回来时,手中已然没了铁牌。
下一刻,整个队伍倏然停了下来,消息从前至后地传开,人们踉跄跪在地上。
彼时沈妄已经上了马车,沈二坐在外面的木板子上,使唤车夫转了个方向,避过这些人要走的路。
江奕进去的时候,听见人们用那嘶哑无力的嗓子满怀感激地喊道:“多谢大善人——”
“多谢大善人。”
“多谢大善人。”
车子再次启程,身后的声音却屡屡不绝。
直至马车逐渐驶远,人群化为一排黑色的小点,消失在连绵起伏的地平线边缘,那些声音才逐渐淡化。
回到马车上,正待拿起书,江奕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串佛珠,不禁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沈妄。
那双漆黑眸眼亦是直勾勾地看了过来,好似一对沉潜在幽暗池潭里的黑曜石,散发着内敛深沉的色泽。
不必多加言语,江奕顿了一下,几分意会地将右手实体化,伸到了沈妄的面前。
沈妄轻力拉过江奕的指尖,郑重其事地将佛珠套了上去。
又俯下身子,在人儿细腻的手背上亲了一记。
几分湿热,还有些微微的痒,江奕不禁以着拇指指腹摩挲了两下。
“我本该死在十五岁那年。”
摩挲手背的拇指倏然一滞。
沈妄将手搭在江奕手掌的佛珠上:“当时的国师也就是了悟大师救下了我。”
当那碗毒粥下腹时,年少的沈妄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灼了起来,恐慌的眼泪唰地淌了满脸,从未感到自己离死亡这般接近。
可他……不想死啊。
竭力挣脱开宫人,朝外跑去,遇到许多人。
但看见他捂着喉咙一脸痛苦地跑过来,下意识的,皆都往后退开。
他的侍从、他的皇兄、他的父皇……
只有站在皇帝身边的了悟大师看向了他,但在沈妄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里,那位大师的眼神十分复杂。
像是感慨,又像是无可奈何,除此之外,没有一丝温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