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刚亮, 王闯再次风尘仆仆赶回病房, 脸上带着怒气。
他推门进去,第一眼没找到秦幼音,定了定神才看见她蹲在墙角,一点声息也没有,灰扑扑的一团影子。
秦幼音闻声抬头,吃力眨了下酸痛的眼, 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哑得听不清:“王叔叔。”
王闯拧眉:“你在那蹲一晚上?不是有陪护床吗?音音,别怪我说你, 队长为你都这样了,你得懂事点,别这么脆弱, 队长还等你照顾。”
从王闯入职开始,一直跟在秦宇身边,把他当神一样崇拜。
如今屡破大案的英雄人物竟然冲动地失格至此,成了多少人阴阳怪气的谈资笑柄,他气得在队里发了一通火,现在一看秦幼音, 不禁有些迁怒。
“你也不是小孩儿了,遇到事得冷静,你要是搞病了, 不是让大伙儿跟着多操一份心!”
秦幼音舔了下唇, 双腿麻得站不住。
她直视王闯, 尽量说得连贯:“我不会病,不需要人操心,有什么安排通知就好了,我配合照做。”
王闯闭了嘴。
“还有,”她用力扣着墙面,“我爸做的事,是他的选择,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王叔叔,您不用反复加重我的罪恶感。”
王闯一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生硬转移话题:“……段老七受重伤,应该不会马上反扑,等队长脱离危险期,最多一周内让你们换地方,这几天你抓紧打点一下学校那边,做好……”
他稍一停顿:“做好长期不能回来的准备。”
秦幼音懂他的深意,是要做好随时可能出意外,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她唇动了动,腿上血液逐渐循环,针扎似的疼,连着心,五脏六腑,都掉进竖满尖刀的尖锐冰窟里。
“我还有件事要问。”
王闯想到了,默然片刻说:“顾承炎?”
秦幼音听到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往手心里一抠,死盯着王闯:“他会不会有危险。”
王闯沉声回答:“他如果一直待在国外,当然没危险,但你能保证他不回国吗?上次的事他已经牵涉进去了,段老七对他就有恨意,要是回来找你,被波及的可能非常大。”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但他相信秦幼音比谁都明白。
顾承炎不是过去的普通学生,他是为国争光的世界冠军,现在正在比赛期,也许要不了几天,就能刷新纪录,永远镌刻在国家的功劳簿上,享有至高荣耀。
一个光明璀璨,一个朝不保夕。
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
她的决定,可能成就他,也可能毁了他。
在王闯看来,不过是一段年轻时谈的普通恋爱,说不准哪天就会分手,如果真在这时候把顾承炎牵扯进来,担上生命危险,那秦幼音未免太任性,也太自私了。
两天后,秦宇的体征趋于稳定,仍然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负责保护秦幼音的年轻警察早早来病房等着,小声问她:“王副队那边联系好接手的医院了,三号走,咱们今天去哪?”
三号,还有五天。
三号,是世界杯最后一站,小炎哥在韩国比赛的日子。
警察见秦幼音没回答,只捏着频频震动的手机发呆,不禁说:“咱们得抓紧。”
秦幼音看着屏幕上顾承炎的来电,把嗓子清到发痛,才接起来,轻轻叫了一声:“哥。”
顾承炎微哑的声线迫切传出:“怎么这么久才接?给你发的微信也没回。”
“……忘记了,”她牢牢抓住走廊长椅上冰冷的把手,勉强让语气平稳,“张教授那边很多事需要我,最近都特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