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记仇,他自知他说出公子翕的身份,面前人肯定会答应。但他偏不说,而是以情动人——他就是不想让对方以为助了自己这次,便可挟恩要挟他。
车中玉纤阿听得仔细,听完了范翕的话,她心中却一阵怒——
他这是何意?
竟与人说她是他家美妾,还咒她生了重病?
他是觉得她身份低微,不配为妻只能称妾,旁人才会信?不管他没有成亲,不管他家中是否有妻妾,眼下他身边总是没有的吧?他此时明明身边没有女眷,可他仍然说她是“妾”。
难道她玉纤阿这般登不上大雅之堂,入不了他的眼?
玉纤阿咬牙记恨,偏她也是心机深沉之人,被范翕气了一通,也不在明面上表现出来。那车下与范翕说话的家主本来就已经有些意动了,又听得车中一声娇美甜腻的女声唤道:“郎君!”
听车中美人这样唤,没见过玉纤阿面的人还好,只是好奇,范翕却后背发麻,差点绷不住地回头——玉纤阿声音向来偏柔偏婉,说话语调不急不缓。他爱她柔爱她婉,他几时听过这样娇滴滴得似能掐出水的声音?
她叫得他血液逆流,脸一下子红了。
甚至想看看她是不是被调包了——这娇滴滴的声音,绝不是他爱的玉女!
玉纤阿掀开了帘子,手捧着心,裙裾长摆曳地。美人裙尾绣着一丛天目琼花,伴她风姿,何等沉着古艳。她俯身,柔柔弱弱地欲下车。她美目撩来一眼,这家主君和仆人都被她美貌慑得呆住,范翕也是一怔,然后本能上前,扶她下车。他低声忧虑道:“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娇,不像他认识的玉女?
玉纤阿掩袖咳嗽,面色苍白,目中含有隐隐水雾。她本健康无比,偏她这时娇弱无力地倒在范翕怀中,范翕不得不以手臂扶着她娇弱的身子。看她一步三喘,一直拿着帕子咳嗽,范翕都要疑心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玉纤阿的戏是真好。
所有人都看呆了时,她在范翕的搀扶下,走到了那家家主面前,屈膝对人婉婉行一礼。家主忙说不敢受礼,看这位羸弱苍白的女郎虚弱一笑后,靠在她夫君手臂上,目中泪光点点,她仰面喘着气与范翕说:“夫君,既然人家不愿,便算了吧。妾身自知您爱姐姐深重,姐姐被主母杖杀后,您是爱姐姐至深,才将妾身纳入府中,一直将妾身当做姐姐的影子。今日不光是妾身的生辰,也是死去姐姐的生辰。妾身心知夫君说是为妾庆生,实则也记挂着姐姐……夫君一人同时爱上二女,虽均非主母,然如此情深义重之心,想来总有人能体谅夫君的。”
她柔弱自怜道:“可惜妾身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了……”
家主与自己仆从:“……”
泉安:“……”
范翕:“……”
范翕脸上温和流畅的线条即将皲裂,他眼角直抽,呆呆看着靠在他臂弯间拿着手帕嘤嘤落泪、伤心得梨花带雨的女郎。他俊美的面容上,表情如被雷劈一样。
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同被雷劈,都在悄悄打量范翕,心中唾骂——
听听他家小妾话中说了多少内容!
看这郎君长得衣冠楚楚,没想到竟是个衣冠禽.兽!他宠妾灭妻!姐姐做小妾死了,就把妹妹也弄进府。一直把妹妹当姐姐的影子也罢了,连给妹妹过生辰,都想着那位姐姐!
家主沉着脸,心想这位郎君品性实在不堪,自己不愿与这样的人为伍。但是他本想拒绝他们,看一眼那个可怜的美人小妾,又心生怜意,长叹一声:“罢了,你们进来吧。”
范翕拱手正要道谢。
家主黑着脸,抢在范翕前头,没好气地对范翕唾道:“我是看在你家中小妾可怜的份上才让你们进来办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