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水, ”鲨鱼把吴雩的头扶过来,笑着给他喂了两口水:“没事,我以上帝和我亲妈的名义发誓这瓶没下药, 而且你睡着时已经喝这么多了,要死早死了, 不用等到现在。”
吴雩昏昏沉沉喝了几口, 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半晌睁开眼睛沙哑问:“你想干什么?这是要上哪去?”
以毒枭的疑心而言, 换做旁人问这句话,可能立刻就会被鲨鱼放进死亡名单,或是当场就摸枪出来一击毙命以绝后患了。但当吴雩问出口时毒枭却明显很欣慰,甚至做了个风度翩翩的讶异表情:“你终于愿意对我的行程抱有一点兴趣了吗, 画师?”
车窗两侧是起伏的山野, 前方如浓墨般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数米以外被黑暗吞没的车灯, 连一丝最微渺的天光都不见。
“我们要去万老板的工厂提取一些反应残留物, 最好能反推出化合过程和配方。”鲨鱼在车辆颠簸中微笑道,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着锐利的精光:“天亮时我们能出这座山, 在山下的陂塘镇给车辆加油和补充物资, 然后绕过望家坡,尽快进到下一座叫做七龙塘的山里。根据万老板之前提供的航拍图,他曾经在那里建立过一个临时生产线, 虽然现在已经废弃了,但仍然隐藏着蓝金价值连城的秘密。”
吴雩修长细瘦的右手被铐在车顶上, 倚靠在真皮后座里, 侧脸苍白一声不吭。
但鲨鱼不介意他的冷淡, 甚至语气还更温柔热切了:“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画师?”
毒枭这话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都掀了,如果画师再咬死不肯帮忙,那没有任何疑议,只有立刻杀死他这一条路可以走,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保险的。
司机从后视镜不断向这边紧张打量,副驾上的保镖掌心也洇出了冷汗,紧握着怀里的枪,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渐渐绷紧——
“你给我活着说不的权利了吗?”吴雩终于冷淡地问。
鲨鱼看着他垂落的眼帘,乌黑的眼睫随着车辆行驶而细微颤动,心里也动了下,深吸一口气温言道:“不是这样,画师。我知道你……”
说时迟那时快,吴雩右手骨骼咯咯一响,竟然以一个非常刁钻的形状瞬间从手铐间抽了出去!
扑通——
鲨鱼脸色剧变,但根本连躲避都来不及,迎面劲风呼啸巨响,后脑重重撞在了对面车窗上!
“住手!”“住手!!”
司机在尖利的摩擦声中急刹,保镖竭力探身用枪口顶住吴雩,混乱中前后好几辆车同时停下,呼啦啦十多个人狂奔而来:“怎么了怎么了?”“保护老板!保护老板!!”
“……”
鲨鱼背部紧贴车门,被吴雩迎面摁住,两人距离近到面对面逼视彼此,吴雩右手被手铐剧烈摩擦破皮,锋利的指尖正悬在蓝眼睛前,优美劲瘦的手指如刀刃般反出远处车灯一线弧光。
“……没事,别大惊小怪。”鲨鱼胸膛剧烈起伏,少顷竟然慢慢浮现出笑容来:“画师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他认真的话我已经死了。”
那笑容疯狂而嗜血,眼神深处又闪烁着迷醉的光,像沉溺在某种让他目眩神迷的事物里。他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吴雩,从车门边坐起身,吴雩也终于缓缓抬起手坐了回去。
前座保镖惊疑不定,车外的人也不敢动弹,足足僵持了好几分钟才谨慎地一步步散开,片刻后都退回了前后车上。
“气消了吗?”鲨鱼问。
吴雩坐在咫尺之际冷冷地盯着他。
“知道吗,你身上的矛盾性有时会让我联想起年轻时的我自己。”鲨鱼对那并不友好的目光浑不在意,微笑道:“我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并不反工业,只是相信去中心化更能鼓励人们追求极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