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穿过两条街道, 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这家客栈只能用一个字来评价:贵。但贵也贵的值得, 就像现在,不远处几个魔族混战成一团, 打得周围一片都遭了秧,却像是忌讳着什么似的, 并不敢往客栈这边来。
易宁在心里衡量自己遇到魔族那样凶狠的打法该怎样应对,一边沿着客栈长长的楼梯往上走,一路来到三楼。
三楼已经提前被人包下了,此刻只有两个人在。
“易公子来了,”青色长衫的小童招呼一声, 客气地为他端上茶水。
易宁知道他的身份,谨慎地道了谢,看着那个站在窗台边的白色身影,不由一顿。
“神帝陛下……”他犹豫片刻, 还是出了声, 喊了一句。
易宁的心情有些复杂。
百年前,他曾经在妖界远远见过这位陛下一眼——隔着拥簇的人群和华丽的亭台, 藏在廊柱后偷偷地看过去。
那时将一身白袍穿得矜贵优雅的男人正和他父王在说话,易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王笑得那么热情而毫不矜持, 和那个男人脸上淡淡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宴后, 易宁听侍女说,宴席上出了岔子, 妖王珍藏了千年的百凤藏枝酒被神帝陛下养的猫给打翻了。
易宁睁大了眼睛。百凤藏枝酒对妖族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一小杯就可以提升百年修为, 更有清心静神、疗伤治愈的功效,就算是对其他几界中人来说,也有不俗的效果。
他记得自己的父王千年来也只收藏了那一坛而已,一直视若珍宝,就连他也不给碰的。
他怕父王和那位传说中连魔皇也曾败在他手下的神帝陛下起了冲突,连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父王来了,却是满脸兴奋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愤怒的样子。
他说,神帝陛下平易近人,不仅用另一件更珍贵的宝物赔偿了他的酒,还许诺指点易宁的术法修炼。
后者一直是妖王的心结。
可惜,之后神帝因为临时有事而匆匆回了神界,只留下一道神识指点了易宁数天的灵力操控之法。
也因此,昨晚易宁并没有认出他,在初时的惊艳过后心生警惕,对他的问题也含糊了过去。
也许是看出易宁不愿意开口,神帝陛下并没有开口逼问。
他眸色沉沉,眼中仿佛酝酿着风暴,却又很快转为平静,提出明日再谈。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亲切:“我从前在你父亲那里见过你一面。故人之子,若是明日尚有闲暇,不妨一叙。”
因着这句话,易宁回到客栈之后才恍然地想起了他的身份,那道令牌更是最好的佐证。
易宁不可置信,但他还是应约来了。
起码,神帝陛下应该不会骗人。易宁想。也许那就是他的猫,然后不小心走丢了……
这样一想,他反而愧疚起来,早早就赶来了。
更甚者,他心底隐隐期望着方琅琊就像他说的那样,还记得自己这个“故人之子”——在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孑然一身,身负血海深仇,却又弱小无力。
血祭之争,自己真的能赢吗?
易宁心中微微一跳。
如果、如果他用那只猫的下落来换神帝的援手……
阿玄安静地侍立在一边,像是一道影子。
他其实不太理解尊上的所作所为,这有点不太像他。他认知中的尊上,从小金尊玉贵地被捧着长大,即使刚出生就一觉沉睡百年,也不像是幼童那样懵懂,而是生来就是一位真正的上位者,不容拒绝,不受威胁。即使他后来他学会了妥协,那也只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也许在别人看来,尊上的手腕日益圆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