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禾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禾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印入眼帘的便是元宏满是焦虑的面孔。
禾自锦衾之内伸出手来,轻轻拉住元宏之手,弱弱地唤了一声:“元郎!”
元宏见禾醒来,心内自是松了口气,柔声道:“宝儿,你醒了,现下里可有哪里不适?”
禾无力地摇了摇头,轻声询道:“元郎,可是孩儿不保?”
元宏双手拉住禾,安慰道:“只要朕的宝儿安健,便好!”
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禾心内此时痛不欲生,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自己,两次怀胎,皆因自石阶之上摔下而致滑胎。
面对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男人,禾是有多么渴望为他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然而,造化弄人,事不随愿。
元宏见禾神情黯然,内里亦是心疼得紧,然此时亦不便再行相劝之言,恐触及禾伤心之处。堂堂帝王,此时如同一个未经世事之小郎,一时竟手足无措。
贵嫔夫人李氏于一旁见皇帝如此神情,心内亦是酸涩无比。
李氏定了定神,近前半步,轻声对元宏道:“陛下,您明日卯初一刻便要行祭祀之礼,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昭仪现下里已醒了过来,有妾于此照顾,您尽可安心。”
元宏看了一眼禾,又怎舍得此时离去,于是道:“尔等皆下去候着吧,朕欲与昭仪独处片刻。”
李氏闻言,心内恨恨,却面不改色,应了下来,与众人一道退去。
元宏俯身,轻轻吻禾脸颊,柔声道:“宝儿,朕知你心内苦楚,于朕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禾依旧只落泪不出声,元宏接着动情道:“朕五岁便即皇帝位,有皇祖母悉心照顾,一路扶持,又得贤臣良将,开大魏盛世。如今又得宝儿陪伴,朕此生已蒙上天盛眷,余生朕只愿与宝儿相伴到老,不敢贪奢其他。”
禾闻元宏之言,知其是为宽慰自己,虽心内悲痛万分,却又不忍再令元宏为自己担忧。
于是,禾缓缓起身,倚着榻栏,轻声道:“妾知元郎待妾之心,妾亦如同元郎一般,感念上苍将妾带到元郎身畔。”
凄凄一笑,禾接着道:“妾本以为可为元郎诞下一儿半女,便是不负元郎待妾之情意,不曾想…”
元宏轻轻以手捂禾之口,摇了摇头,道:“朕与宝儿本为两厢之愿,若有幸得子,朕欢喜,便是无子,朕待宝儿之情意,亦是初衷不改。”
禾闻言复又落下泪来,不待其开口,元宏便轻轻将唇贴紧,深深地吻了自己心爱之人。
外室之内,李氏跪坐于席间,此时她的心绪已飘回至两日之前。
那日,李氏闻报,彭城公主回宫欲为先太后行祭祀之仪,便心内暗喜。
因乔怀德言昭仪近日之内滑胎之症将现,她本欲以赵嫔豢养之猫做引,致昭仪滑胎,却又苦无时机。此时公主进宫,便是天赐良机。
李氏本就协理六宫,左右尚署、织染署及尚膳署署令皆是其亲信之人。待至皇后安排下彭城公主暂居之宫,又着人准备春宴所需,这边李氏便已得了消息。
李氏素来行事谨慎,除去环丹,纵是其亲信之人,亦不全盘相托。
阖宫之人皆知彭城公主喜燃犀桂香,李氏只对右尚署署令言亲自为公主制了此香,又嘱其着宫婢为公主燃于室内。
李氏本是制香高手,平日里其宫室所燃之香皆为亲手调制。署令权当李氏为迎合彭城公主,便满口应下。
然今次这犀桂香内,李氏却以莨菪入材。这莨菪无色无味,可若用量过大,极易使人惊厥乃至昏迷,然少量应用,亦只令人产生幻觉。
彭城公主安寝之时饮了温酒,室内又燃了此香,故而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