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根据MediCorp的规章制度,最高安全等级的紧急撤离中,病人不能与我们一块儿走!”
道理蒋天遥都懂,却怔怔地怎么都不肯松手。
这个小女孩是他从门口捡来的,是他救回了这条命,是他亲自起的名......虽然蒋天遥自己不曾为人父母,可小女孩偶尔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躺在他怀里吃吃笑着吮指头......
他走了孩子怎么办?
失去了治疗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个时候,蒋天遥才发现怀里的女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心跳。
蒋天遥头皮发麻。
下一秒,他几乎是本能地、条件反射似的,在确认女孩呼吸道通畅后,就开始给这具小小的身体做心肺复苏。但理智上,蒋天遥也知道这么做徒劳无功。
心肺复苏的意义在于为患者获得正式医疗援助争取时间,以避免患者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死于缺氧。
可是,援助不会来了。
MediCorp国际医疗救援组织紧急下令:放弃临时诊所,放弃所有病人伤员,以国际救援队人员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优先级,紧急撤离。
只是接他们离开的直升机还没有来而已。
蒋天遥一下又一下,机械性地重复着标准动作。
耳畔嘈嘈,好像有人在喊“直升飞机来了”,蒋天遥没有停手。
好像有人在喊“Jiang, stop the CPR let her go”,蒋天遥没有停手。
好像有人开始拽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拉起来,蒋天遥依然没有停手。
身后直升机螺旋桨“嗡嗡”地和鼓风机似的,蒋天遥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眼前唯有自己一手托住孩子背部,一手两只按压胸口。
最后,蒋天遥还是被维和救援兵强行用武力给架走了,不由分说地塞进一架直升机。
蒋天遥的视野随着飞机颠簸而左右摇摆,他眼看着脚下尚存的房屋越来越小,眼看着地面上炸开一朵朵灰色小花,有那么一刹那,蒋天遥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这片疮痍的土地一样,在爆炸声里被撕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他身边,金发碧眼的美国同事脸色苍白,浑身簌簌,抖得像一片秋风里的叶子,嘴里反反复复就颤抖着一句“oh my god”。
蒋天遥将脑袋抵在直升机窗口,疲惫地想着,上帝听不到。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却摸到了一颗小小的水果硬糖。
蒋天遥五指缩紧成拳,糖果卡得他掌心生疼。
......
MediCorp安哥拉医疗援助项目由于当地突发武|装冲突紧急叫停,所有救援人员回归自己祖国暂时待命。
四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辗转之后,飞机在颠簸中轰然落地,机舱过道灯亮起,蒋天遥耳边响起悦耳的中文广播——“欢迎来到燕安市国际机场,当地时间为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
蒋天遥说不上是释然还是茫然。他只知道,自己长达两年、天南海北的海外救援——终于结束了。
他回国了。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蒋天遥的手机在埃塞俄比亚转机的时候被人给偷了,他只好重新买了一套机卡。而问题一环扣一环,如同挨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蒋天遥微信绑定了之前的手机号,而没有短信验证,新手机丫还登不上去。
没有人接机。
没有人在等他。
甚至就连朋友圈报个平安都不行。
这个点机场人不多,反着冷光的大理石地砖就显得格外空旷。空旷到蒋天遥都觉得这大夏天的有点冷了。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