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得极快。
楚云声被匆匆扶进了偏殿, 文武百官跟着涌来,徒留太极殿内一片残羹冷炙,宫灯颓然。
陆凤楼坐在半垂的纱帘外,不怒不喜地瞧着年迈的老太医诊脉, 目光落在摄政王那只往日劲拔有力的手上, 无端从中看出了几丝灰败。
偏殿内的火盆不旺, 老太医额上的汗却越冒越多, 斑白的鬓发顷刻便湿了,后背的官服袄子塌在脊梁上, 沉重不堪。稍远点的屏风处站着几位权柄高些的重臣, 视线直勾勾地钉在那脊背上, 夹着各异的情绪。
“如何?”陆凤楼问道。
老太医停在楚云声腕脉上的手指一僵,微抖着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艰涩地低声道:“回陛下, 王爷……这是中了毒。”
除夕夜宴,君臣共庆, 当朝摄政王却身中剧毒,这便如暗流汹涌的平静湖面陡然砸入了一颗石子, 无数的陷阱与激流都在刹那暴露——老太医心惊肉跳, 跪在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头。
“毒?”
陆凤楼起身, 垂眼看着楚云声袍袖上那片晕染开的深色痕迹:“那爱卿可知,摄政王中的是何种毒,又该如何解?”
老太医沉默片刻, 声音颤巍:“……老臣无能, 并不知晓。”
背后那些直勾勾若长钉的视线褪去了些, 老太医的脊背却抖得更厉害了。
廊外的凛风扑着雪, 呼呼地砸在门窗上。
零星雪片钻进窗棂,化作水,将冷酷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陆凤楼站在床边凝视着楚云声那张惨白灰败的脸,有些木然的脑子随着若有似无的凉意醒了过来。他不太喜欢里头那张可恨的脸,便抬手将床头的纱帘放下了一半,继而转身吩咐道:“太医院的其余太医,也都叫来。”
有宫人掀开门帘匆匆而去,带过一阵寒凉的风。
屏风处几名大臣被冻得缩了下脖子,彼此对视一眼。
执掌吏部的戴尚书敛了敛袖子,低声道:“陛下,摄政王中毒,太医院诸位太医若要医治,只怕也是会费许多功夫。如今朝内变法诸事繁多,之前全赖摄政王一手把控,眼下摄政王倒了,变法之事——”
他语气顿了顿,抬眼看陆凤楼:“便停一停吧。”
向帝王进言,却没有几分臣子的恳诚。
反而如同盖棺定论。
今夜染了血的那柄奉天剑固然可以杀人,但若是没了执剑之人,再锋利尊贵的一柄剑,也不过是与废铁无异。
陆凤楼忽然懒得再演那出被气得急了还要忍辱负重的戏码。
他侧身看向那几名目光闪烁的大臣,唇角动了动,勾起一丝无谓懒怠的笑:“戴爱卿所言朕哪里懂,朕素来可不管这些。”
“停或不停,既不是朕的事,朕便不晓得。”
陆凤楼摆手,身后的宫人立刻奉上一杯热茶,“只不过变法也好,闹乱子也罢,这都是老师的事。老师爱管。若老师从此一睡不醒便罢,但若一朝不小心醒了——满朝文武,又还有几个如陆御史般刚直不阿,敢献上头颅以血相谏的忠臣?”
闭目养神的赵家主睁开眼,目光越过前面几位大臣的肩,落在了陆凤楼的脸上——那眉目俊秀昳丽,淌着盎然的笑意,看不出丝毫的贬斥讥讽。
没人知晓这段时日楚云声将小皇帝藏去了哪里。
但如今看来,却是带去剥开瓤,露出刺了。
戴尚书压着几分不豫,笑道:“有陛下赞赏,陆御史九泉之下,想必是感动不已。只是不论陆御史有何罪过,律便是律,法便是法,该依规章立案审理才是。摄政王当殿拔剑杀人,无视律法,冲撞圣上,实在是大逆不道……”
“老师手握先帝所赐的奉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