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朗气清。
楚云声赶上轮休,便没有再去医院顶班,而是跟着郁镜之去了租界中心区域的一栋房子。
这是除了租界外的郁府外, 郁镜之另一个经常过去的居所。但他几乎没有在这房子长住,只是作为第二间办公室,常来这里处理一些租界内的事情。
楚云声过来,既是无事之下过来陪伴, 也是要讨论下如今兵工厂的进度和出现的问题。
两人忙到午后,便听到仆人来禀告, 说方老先生大驾光临。
楚云声有些诧异。
以他这些日子对方既明的了解, 这是位平日登门都要递拜帖的人物,心中有进步的思想,但骨子里却还有些老派的对礼仪的坚持, 寻常不会这样毫无征兆地登谁家的门。
郁镜之皱眉道:“恐怕是出事了。”
楚云声也有这个猜测,两人不再多说, 放下手头的事便下了楼。
果然, 方老先生的突然造访, 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您是说, 去东北的那趟火车被扣下了?”
会客厅窗明几净,一颗枣树郁郁葱葱地立在外头, 遮过午后炽热的阳光。
郁镜之倒茶的手微微一停。
“对。”
方既明道,脸色有些许沉重。
他今日照旧穿了身简朴的青白色褂子来, 这段时间的奔波交际让他本已斑白的鬓角又添了许多银丝, 面容也憔悴许多。但幸得精神尚还矍铄, 仍能彻夜去写文章, 去做学问。
楚云声拿过郁镜之已经倒好的一盏茶, 送到方既明桌边, 淡声道:“您能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
方既明坐在两人对面,点了点头,道:“这趟车是五日前的夜里出的海城,在金陵换了货运,之后照常行进停靠,和其余列车并没有什么两样,照理绝不该出差错。
“但昨天进到齐鲁省境内时,却被突然扣在了鲁南的车站,说城内戒严,要检查。”
“电报是今天中午发来的。同时被扣留的还有三四趟火车,那些大兵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查,到电报来时,还没有查到他们。但这是早晚的事,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我已经给齐鲁的张奉先拍了电报,还未有答复,不知暴露没有。”
张奉先是占了齐鲁那一带的军阀,他的父亲同方既明祖上有些关系,两人虽立场不同,时常在报纸上骂来骂去,但到底还有些交情。
郁镜之眸光微沉,静了片刻,才道:“先生,我派去跟着火车北上的人,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方既明一愣:“他们带了无线电报机?”
“带了一台。”郁镜之道。
这话出,便是方既明也知晓这事情里的古怪了。
既然郁镜之派在火车上的人随时都能联络到海城这边,那不该他都收到了消息,郁镜之却毫不知情。
是这消息有假,被人故意传来,还是郁镜之的人遭遇了不测,抑或是别的什么陷阱——还有最令人纳闷的,这批药品物资便是跟在火车上的人都没几个知晓具体,那又是怎么走漏的消息?
难道真就这样巧合,正撞上了鲁南戒严查特务?
偌大的会客厅内,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只余茶碗悠悠腾着清香与热汽。
过了许久,郁镜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道:“此事内里的情形还有些问题,但幸得火车还未过北平,我仍有些人手可动,算不得鞭长莫及。若实在无法解决,我便亲自去一趟。”
“你为这趟车出了海城,岂不是要坐实它与你有关!”
方既明满脸不赞同,语气带上了几分训斥:“若没有查出那些暗中藏着的药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