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看着北狄可汗掉头北去, 这一场自亭州阅兵而起的滔天波折竟就此真的烟消云散,宋远恒甚至有种犹在梦中、难分真假的错觉, 他复杂的目光落在新敕封的镇北都护身上, 帝国北疆,也不知这副年轻的肩膀是否挑得起?
陆家死在亭州的人,已经太多……
此时此境的宋远恒,不知为何, 竟已经不想再见更多的亡故。
而陆膺向景耀帝谢了恩,才从容起身, 他神情从容平稳, 竟未见多少人乍然显贵之后难掩的骄傲, 随即,场中众臣俱是恍然,是了,他自幼便是作为未来的成国公教养长大, 他的父亲更是三公之一的大司马, 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他打小出入宫廷, 本就尊贵, 如今受封这镇北都护之职,却未有爵位加身……于他而言, 却是算不得什么乍然显贵。
但毕竟是不一样的, 此乃正三品的实职, 看似与一地州牧平级, 却握一地军政大权,就算成国公还在世,就算陆膺还是成国公世子,若没有这一番特殊的天时地利,也绝没有半分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做到这个位置。
北狄铁骑滚滚而退,掀起无边烟尘,这许多人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北狄可汗亲至,原本以为避无可避的滔天血战……竟真的免了?
未动一兵一卒,竟真的退了北狄大军……?
若能和平,谁想流血?然后就是发自内心的山呼海啸:“恭贺陛下!”“ 拜见镇北都护!”“恭贺陛下!!”“拜见镇北都护!!”“恭贺陛下!!!”“拜见镇北都护!!!”
即使是精锐如黄金骑,亦是人人声嘶力竭,眼眶通红。
三年了。
三年前,他们有的是一路跟着陆膺颠沛流离,看着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有的是在亭州那场大火中,为苟全性命不得不北逃……最后,他们都是大魏户籍薄上的战死之人、永远失去了踏足故土的身份、成了不得不游荡在草原的游魂。
是陆膺将他们集结起来,给了他们新的身份——黄金骑,给了他们新的……活下去的理由——报仇!回家!
而现在,他们的将军成了帝国北境的守护者,兑现了当日诺言!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哽咽出声,是为出征前还在襁褓嗷嗷待哺的小儿,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父亲?是为两鬓斑白步履蹒跚的阿母,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康健?是为红烛对照依旧羞涩的新妻,不知三载了……她是否还在等待?
还是为了,为了那个曾经并过肩、干过架,却已经永远沉眠在大漠,再也无法与母亲妻儿重逢的弟兄?
陆膺的神情从容平稳,直至他回望身后三千黄金骑,三千他的弟兄,更多的、无法再见的父与兄,扯了扯嘴唇,露出了一个艰涩的笑容,那个口型是在说:弟兄们,回家啦。
在这山呼海啸中,左卫军替下黄金骑,护送景耀帝下了城楼,他回身,想同陆膺说什么,却见他那位新敕封的镇北都护正同麾下嘱咐了什么,韩铮道:“陛下?可要臣去唤陆都护?”
看到一队黄金骑朝城外而去,其余黄金骑除了轮班者,却俱是欢呼起来,大声商议着要如何同家中报信联络,景耀帝恍悟,心中了然,不由笑着道:“陆都护倒是义骨柔情。”
也不知是向韩铮而说,还是朝走过来的陆膺而说。
韩铮一怔,与余人一般不明所以,陆膺却是难得流露一点赧然,随即向景耀帝拱手道:“臣在大漠三载,弟兄们跟着吃了许多苦头,于家中也是亏欠良多,还望陛下恕罪。”
景耀帝上了马,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你麾下的兵士不错,成国公给你定下的亲事也很好,太宰教女,自是极好的。”
宋远恒、韩铮、陆膺等人一道随行,护送景耀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