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当晚没能回家。台阁重臣们纷纷冒夜禁入宫, 皇帝与诸臣就赵王谋逆案仗下议政,一则是通报情况, 一则是商议对策。
北都位于军事要冲,往北临近几个都护府, 往东是河朔三镇, 赵王久居北都,节度兵权, 如今又已知与胡人勾结, 若其举兵,战火或许会燃遍半个北国。
但事情也不是坏得一塌糊涂。
赵王年迈,旧年又曾犯了喘疾, 其四子,嫡长子意外坠马身亡;次子因“忤逆”被关押;三子懦弱无能,不预军事;四子为其宠妾所出,甚得宠爱——便是如今不知道藏在哪里李棫。
河东诸部到底是朝廷军队,与赵王关系不是铁板一块,北都附近还有朝廷雁门、关内两军, 若擒得李棫,乱赵王心神, 另离间其与所节度诸部关系, 稳住河朔三镇,大军与雁门军、关内军三面合围, 克敌倒也不难。
诸臣商议克敌策略, 颇有些众志成城意思。若是别个原因, 朝中保不齐有主和派,但这是谋逆弑君案,即便再不主张域内用兵,此时也断然不敢说出个“和”字。大家只琢磨着如何把赵王摁死——李棫在这点儿上倒颇为通透,每年给京中亲贵大臣送礼是没什么用。
政一议就是半夜,策略有了,兵马调动、人事安排也有了大架子,更细则要等明日了——几位相公都不年轻,这样熬,实在熬不住。
仗下议政散时已经过了子时,再有那么两个时辰又该上朝了。皇帝体恤老臣,要让几位老相公在侧殿休息,老臣们到底与林晏等几个年轻官员一同去皇城官署值宿地方歇了。
行在宫城甬路上,林晏在李相身侧,迈台阶时偶尔搀扶一下,李悦重重地握一下他手背,两人互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朝堂上又是一番震动。
但这些与沈韶光关系不大,她一个酒肆老板娘,一个刑事案件事发酒肆老板娘,除了要配合官府调查,就是收拾自己店里残局。
看看被砸坏桌案屏风,满地破碎瓷器,还有被砸伤了胳膊跑堂,沈韶光苦笑,只能安慰自己,好赖不管是自己人还有无辜食客们都没有大伤亡,尤其士子们,人家过两天还要考试呢。
沈韶光又觉得,这件事对自己酒肆实在是个打击,之前设计要承“千秋百代”祝鼎宴出师不利,八成是夭折了——别不说,不吉利啊,心理阴影啊,明年谁还愿意参加?
邵杰却不觉得:“这是救驾之功啊。你昨日就该告诉我,若告诉我,我定要留在这里。”一副热血样子。
有之前挟持事情在,林晏本不让沈韶光昨日在东市酒肆出现,但是沈韶光觉得这事自己一直在掺和,作为老板若不出现,怕会引对方怀疑,但还是掐着点儿提前离开了。临走,本着能挽救一个是一个心理,沈韶光叫上了邵杰,只说有重要事相商。
事后邵杰知道了,只能扼腕。
事实证明,邵杰不是少数人。
见沈记开了门,店主、管事、跑堂、庖厨并些别仆役在里里外外地收拾,又有京兆衙差在,便有昨日客人来打听。赵王事已经传遍了全城,作为“适逢其会”者,开始有些懵,后来有些怕,等事情过了,禁军搜捕、满城热议时候,不少士子竟然兴奋起来。
他们就站在这一片破乱酒肆中,站在这昨日事发地,分析赵王狼子野心和下一步计划,讨论北都附近诸军分布,讨论若朝廷征讨,谁可为将,讨论更具体战略战策。满满以天下为先书生意气,为苍生立命,为君父解忧。
说至激昂处,便有人呼,拿笔墨来,要当场写征讨檄书。
也有人呼,拿酒来,大有一会儿摔了碗,便“投酒从戎”意思。
沈记酒肆小娘子也是妙人,要笔墨给笔墨,要酒水给酒水,关键,说得也好,“正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