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不同以往,这时将皇后娘娘生病之事告知圣上,也不过是平白给圣上添堵,令圣上多一件进退两难的烦心事,不说也罢。
他如此想着,遂就将心思转到另一件事上,恭声问道:“奴婢愚钝,想请陛下示下,这夜里,夫人该如何安置……”
这事皇帝也已想到,依他的心,自然是想与她同榻而眠,自度过去夏紫宸宫承明殿里十几天的神仙日子后,他想这一日,想了有多久,在心底盼能有一日光明正大与她同|床共枕,盼了多少日日夜夜,他心怀希望地想过许多种可能,没有一种可能,是会在这样危险的情境下,离这心愿这样近,真真是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但离得再近,也是咫尺天涯,重重残酷打击之下,她如今心弦紧绷,不能再受半点刺激,他若强行与她同榻而眠,真不知她会有何激烈反应,皇帝心里头再想,也不敢去尝试着触她心弦,只能吩咐赵东林道:“令人在寝殿内,再设一张小榻。”
内监们奉命将一张花梨木玉兰纹小榻抬来,恭询圣意陈设何处,皇帝一时让离龙榻近些,好让他夜里近些看她,一时又怕离得太近令她不安,让稍微搬远一些,如此折腾地内监“哼哧哼哧”抬着小榻挪来挪去,终于敲定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放下,又让侍女抱被褥等物来,亲自摸看被褥是否软和柔滑,试了下枕头是否枕得舒适后,方放下心来,去往汤池沐浴。
等皇帝草草沐浴更衣毕,回到寝殿,却见她坐在那张小榻上,在一旁灯树的光晕辉映下,以指为梳,垂着眼,慢慢梳拢着披散的长发。
皇帝走上前去,轻道:“你……你去御榻上睡吧,那里宽大些,人睡得也舒服些……”
她却像是听不见,仍是慢慢手拢着长发,等将三千青丝梳顺,便掀开被子,背身躺下。
皇帝望着她一动不动的清纤背影,默了默道:“……你是不是嫌弃御榻朕曾睡过,那朕让人把之前的被褥榻帐,都撤下去,擦洗擦洗后,再换铺上新的枕被……”
她仍是无言,纤瘦的背影,动也不动,皇帝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担心而又无奈地走至御榻处坐了,命殿内侍从熄灯退下。
侍奉御前的内监宫女,如常在退出寝殿前,熄灭灯火,放下帘幔,一名宫女走至御榻前,要一如往常放下重重帐幔时,忽见榻上躺着的圣上,在冷眼瞪她,猛地醒过神来,缩回了手,惶恐后退。
寝殿大半灯火已熄,只御榻榻尾旁的高架上,留放着小小一盏羽纱宫灯,在夜色中散发着薄淡柔和的光芒,赵东林领着内监宫女,垂首退出寝殿,轻轻的“吱呀”殿门阖闭声后,殿内幽深如海,除了殿角处轻微的铜漏滴水声,半点声响也无。
皇帝也不知自己在这片沉静的幽海中飘浮了多久,他枕臂侧卧着身体,眼望着小榻处乌黑模糊的影子,耳听着铜漏滴滴,估摸着就这般无声静望了一个多时辰,听不到她那里传来半点动静,心想,她或许已经睡着了,有身子的人,本就比寻常人疲乏许多,她这几日,又接连遭受打击,更是身心俱疲,大抵人一沾榻,就已困倦睡去了……
……睡着了,便可悄悄看看她……
皇帝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趿鞋,取了置在高架上的小纱灯,尽量悄无声息地走向小榻,淡和的灯光照亮了那团乌黑模糊的影子,他望见她仍是背身睡着,青丝如云披散在枕上,一只雪白的手臂搭在被外,手腕处骨节微突。
这些日子里,她虽没有激烈反应,也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每日里一言不发,在内里虚耗着自己的心神,没有办法越过心里的每一道坎,惊天变故与血海深仇压在她的肩头,还有与明郎的种种,与他的种种,腹中孩子的存在,每一件事,都像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上,摧残着她的精神,令她身形日渐清瘦……
皇帝心中忧切,却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