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愣,看她微垂着清致的眉眼、继续认真刺绣的模样, 也不多说什么与她相争, 只在心里暗自嘀咕:我们的孩子……
自今日晌午听到她出事, 皇帝真是被吓到心神颤裂,几要魂飞魄散, 后来虽见她与孩子皆平安无事,但还是紧张后怕到不行,一颗心,迟迟无法彻底安定下来,直到此刻,望着她神情柔和地低首刺绣的模样, 长时间忧躁惊惶的心境, 才似被一双柔荑缓缓抚平,那些毛毛躁躁、紧张后怕的念头,都慢慢消隐下去, 浮上心头的, 是祸兮福依的欢喜, 是对未来相伴相爱、儿女双全、岁月静好的向往与期盼。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皇帝本就放松些了的心, 更是欢喜,与之前用膳时总是只吃半碗就放箸、无论他怎么苦劝都不肯多进不同,今日晚膳,他还没给她夹菜、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她就主动舀吃膳桌上专给她备着的、有调理身体效用的孕妇药膳, 不仅比平日多吃了许多菜,连饭也多进了些。
皇帝在一旁看得大为宽心、喜不自禁,想今日这落水,虽然是真吓人,但也真是祸兮福依,她定也是后怕得心有余悸,从而珍爱起性命、珍爱起腹中与他的孩子,燃起了生志,想要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好好地活下去了。
她肯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为此开怀的皇帝,等到了夜里沐浴更衣后,见她将御膳房送来的一道樱桃乳酪夜宵,也慢慢用到见底,简直喜得想亲亲她,看到她抿下最后一口、搁下空勺空碗,立开口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她摇了摇头,端起手边的清茶漱口,皇帝让人将空碗勺撤下,看着她笑道:“郑太医说多吃乳酪、多晒太阳,这腿抽筋,就会少犯了,以后每天晚上,朕都让御膳房进碗水果乳酪,每天早上,朕都陪你出去走走,这样下去,夜里你的腿,就不会再疼了。”
她虽没有开口说“好”,但也没有表示拒绝,这也就是默认接受的意思了,皇帝心里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望了眼殿外深浓的夜色,忐忑而又期待地期期艾艾道:“夜……夜深了,该安置了。”
赵东林听圣上如此说,自是立命宫侍铺床展被、燃香熄灯,而后领着诸侍、垂首退出寝殿、阖上殿门,缥缈昏茫的一点余光中,皇帝望着晕芒轻拢的柔和侧颜道:“歇下吧……今日受了惊,该早些歇下……你和孩子,应都累了,该好好歇歇……”
他像是默默关注着主人一举一动的家犬,圆睁着一双湿|漉漆亮的眸子,专注地盯看着身前之人,在暗茫无际的夜色里,无声地摇着尾巴,看她起身,也跟着直愣愣起身,看她往御榻处走,也跟着往御榻走,看她上榻躺下,在榻边杵站着犹豫了片刻,把心一横,也跟着除鞋上榻,钻入被中。
……昨日夜里,他是在她睡着后,才敢与她同榻而眠、十指相扣、抵足相依,他今晨睁眼醒来时,她已下榻梳发,他不知她对昨夜同榻共枕之事,心中到底做何感想,也没敢提问,一个人默默在心底琢磨了大半天,还是舍不得不去享受与她共枕的美好滋味,现下把心一横上榻,也是想大着胆子试一试,毕竟这一步早晚要迈,当然是迈得越早越好,要是迈得过早了,惹怒她了,大不了就被她踹下去嘛……
大梁朝的年轻天子如此想着,眼望着身前清纤的背影,一只手,慢慢地靠了过去,想要如同昨夜一般,牵握着她的手,一同入梦。
但,他的指尖,才刚触碰到她的手背,她即已将手收拢在身前,皇帝匆匆缩回了自己的手,等着她起身发怒,但却没有,她仍是背身侧卧,一动不动,并没有生气地坐起身来,下榻抱被打地铺,抑或是一脚将他踹下榻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尽管仍被拒绝牵手,但比起之前不肯同榻而眠,她已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与他亲近,没有那般坚决地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