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批阅奏折,夜里独自就寝,一日日的,规律如前,只是不再恨不得天天往青莲巷跑,不再数日见不到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便浮躁不定,而常是静静坐着,无事时便打开一方匣子,匣子底托着一块绣蘅的帕子,帕子上十数颗粉色碧玺,绕着一颗硕大无暇的明珠,圣上指拨着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碧玺珠,似是在想事情,又似人已走神,心魂已缈缈不知飘向何方,只一副空壳子坐在御座上,脚踏江水海崖,身披日月龙章。
如此五六日后,时转入夏,御驾将移紫宸宫,赵东林原想请示圣上,是否要派人往青莲巷,接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同往紫宸宫,可看圣上由始至终,从没提及此事,也就默默地闭了嘴,不多说一个字,依然是安安静静地随侍圣上避暑紫宸宫,安安静静地望着圣上一如在建章宫时,每日里做着天子该做之事,闲下来便一人静坐在那里,除了看帕子珠子,还随着时间一日日流转,添了几样新的,有时是铺纸画画,总是画没多久,便落于火盆中烧了,有时是拿只拨浪鼓轻转手腕,偌大的承明殿,就只听得“砰砰”的撞鼓声响,单调的一声声,回响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声音越响,听来越是安静。
还有时,圣上会走站到鹦鹉架前,边给鹦鹉添食加水,边教鹦鹉说话,一声声地,教鹦鹉啼唤“弘郎”,这日,赵东林在旁侍立,看圣上处理完朝事后,又开始教鹦鹉说话,一声声地耐心教道“弘郎”“弘郎”,那立在金架上的雪羽鹦鹉,啄啄食,衔衔水,又探头瞧瞧圣上,终于在圣上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张开墨喙,清亮啼唤叫道:“弘郎!弘郎!!”
圣上起先听笑了,但笑着笑着,唇际的笑意,就慢慢淡了下去,在雪羽鹦鹉一声声清亮的“弘郎”唤声中,若有若无地浮在唇边,淡薄如一缕轻烟,一拂即逝。
赵东林垂手在旁,默看手托粟米盏的圣上,听鹦鹉每唤一声“弘郎”,便嘉奖似的喂一点粟米,唇际的笑意,也随之越来越淡,终归于无,喂粟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静望着雪羽鹦鹉扑棱着翅膀,不解地盯着他清唤“弘郎”“弘郎”。
聒噪的“弘郎”声,叫唤了好一阵儿还未停止,赵东林在鹦鹉愈来愈响的啼声中,瞥眼看见徒弟多福似有事要通禀、正杵殿门边朝这里小心探看着,轻步走上前去一问,立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回圣上身边道:“陛下,贵妃娘娘回宫了。”
圣上似听不明白这句话,手托着粟米盏,怔怔转看了过来,赵东林略提声调,含笑再次禀道:“陛下,贵妃娘娘回宫了!”
圣上这才似反应过来,幽滞的双眸,焕起隐隐闪烁的光彩,唇也微|颤了颤,赵东林见圣上如此,心内也松了口气,正欲继续笑禀,然圣上已大步向外走去,衣风带起,手中粟米盏摔泼了一地。
赵东林紧着随走在后,欲随走随说,却见圣上越走越急,他都跟不上了,眼睁睁地望着心急的圣上,只顾着翘首向外探看娘娘芳影,也不注意脚下,硬生生一脚绊在殿门槛处,差点摔了出去。
被甩开一大截的赵东林,来不及伸手去扶,好在殿门边的侍卫机灵,及时扶稳了圣上,赵东林赶紧跑近前去、边搀边问:“陛下,您没事吧?”
圣上却直接甩了他搀扶的手,急急跨出门槛,走至丹墀处四处张望。
承明殿乃天子御殿,地高望远,眺目望去,一览无余,可却除了远处的殿宇、近处的宫侍,什么也看不着,圣上眸中的光彩,渐渐黯了下去,人也僵在那里不动,在他走近时,眸光如刃地冷剜了过来。
赵东林赶紧在天子动怒前,把话说完,“贵妃娘娘带太子殿下回宫了,现正在千秋殿,向太后娘娘请安呢!”
千秋殿中,已有好些时日未见孙儿的太后,抱得孩子舍不得撒手,笑点他的小鼻小嘴,亲亲他的粉嫩脸颊,欢喜地都疼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