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夜里,儿臣出了皇城, 看见护城河有人投河了。儿臣没看见他跳下去, 却看见侍卫把他捞上来。”
“头发是黑的, 身材高大却瘦脱了形,脚上还是单鞋——”靖王爷顿了顿, 语气沉重道:“若不是活不下去了,他又怎么会在过年的时候投河?原该是团圆的日子。”
前头那个迁出京城叫皇帝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可是其他皇子就不一样了,眼见靖王爷吸引住了皇帝的注意力,兴王咳嗽了一声,那张看着很是老实的脸上露出一点责怪。
“八弟就别再卖关子了, 父皇还等着你呢。”
皇帝也嗯了一声, 靖王心里又记下兴王一笔,道:“儿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投河——”他打了个寒颤, “人都青的。”
这话倒也实在,锦衣玉食的皇子, 出宫就封了王爷, 有属地有供奉有俸禄还有孝敬, 这种场面的确没机会看见。
“头发还是黑的, 证明他年纪最多三十余岁, 身材高大证明他年幼的时候家里富裕,否则养不出这样一幅身子骨, 瘦脱了形、穿着单鞋是说他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投河自尽……他熬不下去了。”
“父皇!”靖王爷上前一步, “这样一个正当年,明显有力气,家境曾经不错的人都在京城活不下去了。”
皇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靖王又道:“儿臣在户部观政,京城的东西是一年比一年贵,尤其是乡试年,接下来的会试殿试尤甚。能来京城赶考的不可能家境贫寒,就算是原来贫寒,中了举人也有了收益,他们进京赶考就是为了一个好前程,多花点银子也在所不惜。”
靖王看见皇帝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明显了,不由得在心里又赞了一声六斤。
虽然叫他随机应变,但是六斤出的这个主意,明显是能打动皇帝的。
六斤是过过苦日子的,无奈之下卖身当了太监,他是真正知道什么叫活不下去,也知道为了活下去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点就比所有人都强,连颖王也比不过他。
什么背井离乡落叶归根,那是能吃饱穿暖,有了余钱之后才想的事情,饭都吃不起的时候都能去当太监了,还说什么背井离乡?
这都是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的人才会有的庸人自扰。
皇帝压了压书房里已经有点嘈杂的声音,“你继续说。”
“去年儿臣的王妃娘家人来京城赶考,儿臣与他交谈,他曾感慨京城一百亩的农庄就能当小地主了,要是再往北去,大片大片的荒地,十亩地也不及京城一亩地贵,而且那边一家三口就能种一百亩地,能供给十个人的口粮。”
“所以儿臣想着,如果能把这些人迁去开荒呢?他们在京城活不下去,不代表在别的地方活不下去,如果免去他们三年五年的田税,想必能为我大魏开出不少田地来。”
“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帝又道:“还有呢?”
靖王道:“还没来得及细想。”
皇帝笑了两声,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他道:“招——老六!”
颖王上前一步,靖王爷听见的却是前头那个招字。
父皇要招谁?皇子们都在这儿了,戴公公也在,那……就只能是招大臣了!
他献的不过是一城之计,可是听说江南富庶,每年也有不少人失去土地变成佃农,父皇是想招大臣们来商量这件法子能不能实施,能不能在整个大魏朝实施!
靖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了。
六斤给他说过,颖王身上有污点,涉及谋逆大案,钦天监的那个监正一天不能翻案,他就一天不能洗脱嫌疑,随时可以拿这个事儿来给他身上泼脏水。
就算两人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