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树第一脚踹周黎的大腿上了。
周黎掀开沙滩裤一看,发现已经红肿,再过一天可能就会发青发紫,后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毕竟暴力倾向的人发疯时根本没理智可言,八成不知道自己下手多重。
他听见钱多树在客厅喊他做饭,暗道一声干-你娘,起身出去了。
钱多树这时刚换完衣服。
他四十多岁,顶着啤酒肚,脑袋秃了一半。
由于近一年总醉生梦死,他的眼神浑浊,眼白带着血丝,板着脸时隐约透着阴沉的戾气,可只要稍微带点笑意,被圆润的脸一衬,就会显得非常和气,是街坊邻居眼中的老好人。
大概是一通发作把体内的暴虐带走了,他的情绪变得稳定,周黎磨蹭到现在才出来他也没生气,开打电视机,看过来一眼:“快去做饭。”
停顿一下,他心平气和道,“以后中午睡,你这个点睡,晚上还睡不睡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眨眼披上了“父亲”的外衣,堪比京剧变脸。
周黎扯扯嘴角,“哦”了声。
钱多树道:“那狗是你哪个同学的?”
周黎搜索资料,报了一个钱多树没听过的名字,说道:“他家狗受伤,但最近一家子要去旅游,没法照顾,又嫌弃寄养贵,看咱家离宠物医院近,就给我养一段时间,让我定期带着它复诊。”
钱多树嗤笑:“活得比人都精贵。”
周黎道:“现在养宠物的不都这样嘛。”
钱多树点点头,不再发表意见,仿佛刚才吼着把狗扔回去的不是他一样。
周黎冷淡地扫他一眼,进了厨房。
虽然脑中的人物资料不夹杂任何感情,但只看一遍他也能懂。
钱母去得早,这些年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
钱多树是一家公司的中层,勉强算个成功人士。两个男人的开销少,钱多树又因着钱母的关系不舍得换房子,所以就只换车,早些年富裕时总会开车带原主出去玩。
那时钱多树很少打原主,是这几年才开始的,且最近一年越发频繁和严重。
但毕竟曾有过美好的时光,也毕竟有那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原主对钱多树厌恶、畏惧……但又无法舍弃,可谓又爱又恨。
很多时候原主都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痛苦于父亲的面目全非,又总对父亲偶尔流露的温情抱有幻想,最后只能归咎于钱多树是工作不顺心,等以后就好了。
他不懂,但周黎懂。
因为好死不死,钱多树待的是一家互联网公司。
从3G到4G,从PC端到手机端,新兴产业链的冲击下,人们只看得到手机上越来越多的应用和更加便捷的生活,却不知那些来不及转型或转型失败的传统互联网公司有多少。
周黎的社会阶层能让他了解到很多信息,他当初是亲眼见证过那一段腥风血雨的。
曾经的互联网巨头,转型失败后跳楼者有之、破产无家可归者有之、抱着一堆不值钱的股票不愿意松手者更有之,一个个赫赫有名的网站,慢慢地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砸不出半点浪花。
钱多树待的本就不是资金雄厚的大企业,原主还曾听见钱多树和同事聊天说谁谁谁被裁了,结合钱多树的暴躁程度一看,明显他们的公司也要支撑不下去。
而钱多树又不属于技术工种,等到公司破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要重新找工作,结局可想而知。
钱多树每天在公司里战战兢兢,心情压抑,加之有暴力倾向,对外要保持形象,就只能把气撒在家人的头上了。
原主总想着以后能好,殊不知以后只会越来越坏。
周黎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