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心里一把邪火, 不做点什么她能憋死,等到人从暖烘烘的房里出来, 吹几下冷风,钱玉嫃就清醒了。想起今儿是头一回来谢家, 品品她方才说那个话以及看向姨太太们趾高气昂的神态……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钱玉嫃有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那双眼看着水润润的,上挑的眼尾妩媚多情。平时就已经是这样, 眼下她要哭不哭,瞧向谢士洲的眼神湿漉漉好不可怜。
只这一眼, 谢士洲心都软成面团儿, 他是三分笑意配两分无奈, 调侃说:“刚才还很神气, 怎的出来就蔫儿了?”
“刚是气不过!”
且不说那只是几个姨太太,哪怕是太太, 都不该在这种场合揭人短。她才同谢士洲定亲,是头一回过来, 说点儿好听的不会非得在这种时候数落人吗?
钱玉嫃下巴搁在手臂上, 头略微偏向谢士洲那一方,看着他说:“娘告诉我, 我爹早知道你家是这样, 他本来不愿意把我嫁到这样复杂的人家来, 怕我斗不过别人要吃闷亏。”
“那我岳父小看你了。”
“……是小看我了, 我爹恐怕怎么都想不到, 我一个照面能得罪满屋子人。除了老太太和太太之外, 其他人铁定不爽我了。”
刚才钱玉嫃就看出来。
那一屋人有亲疏远近,太太身旁虽然有两个女儿,可她们貌合神离。太太在谢家实际上是孤家寡人,除了谢士洲这亲儿子,别人她全都信不过。
几位姨太太、少奶奶包括待嫁的庶女站一边儿的,可能内部还有细分。
老太太看起来很疼孙子,对其他人的态度有待观望。
钱玉嫃在琢磨那一屋子人,谢士洲在宽慰她:“不是我看不起她们,就这些人,除了搬弄是非啥也不会,等你进了门你是三少奶奶,她们不过是老爷的妾,给不给面子全看你高兴。”
“能等到那时候?晚点你爹就该知道我刚才摆的威风。”
“知道又怎么样?我能娶着你我爹觉得是祖宗保佑,你啥事不做就是好儿媳妇,像你刚才这样,给我爹知道能高兴坏了,他就盼我能娶回个又凶又悍的。”
钱玉嫃桃花眼睁大一圈:“你说谁又凶又悍?!”
谢士洲噎了一下,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两步去扶着旁边那棵梅树枝条,称赞这枝梅花开得艳!
钱玉嫃也跟着站起来,想追上去找他理论,结果蹲久了腿一麻,险一趔趄。
谢士洲扶住她,紧张的问:“又怎的?”
钱玉嫃跺跺脚,咕哝说:“可能蹲久了,腿有点麻。”
人是半上午进的园子,逛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丫鬟小厮都在梅园外边候着,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上前去:“方才迎夏找来,让少爷领少奶奶逛完还是回宁寿堂去,午膳随老太太用。”
谢士洲摆手使他让开,带着钱玉嫃便往老太太那头去了。
老太太先前有些气着,等看见孙子跟未来孙媳,又乐呵起来。她催促底下摆饭,又朝钱玉嫃招招手:“洲洲媳妇儿你过来。”
钱玉嫃过去就让她牵着手上下一通打量:“来坐下,挨着我坐,好孩子刚才你受委屈了!她们是听说你今儿个过来,约在一起想看看人。太太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你跟着就要嫁过来,别遇上不知道谁是谁,哪知她们会这样?”老太太说她方才骂过了,让钱玉嫃不要介怀。
钱玉嫃这个人,你对她不好她说话夹枪带棒,但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会回馈你很多。
兴许是从谢老太太身上嗅到自家长辈那种真实不作伪的疼爱,即便她是爱屋及乌,钱玉嫃也高兴。反正她对谢家人的尊重同样源自谢士洲,老太太因谢士洲对她另眼相看这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