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坪虽然是阳城市东部郊县下的村子,但更靠近临市,又地处深山老林,要去到市里很麻烦。得先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到镇上,再颠四十多分钟的拖拉机到县里,再转半个多小时的班车才能到市里。
光一个单边就得三个多小时,再加等车的时间,至少五个小时才能到家。
父女俩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爸爸怎么才回来,我们都吃饱了呢!”一个穿公主裙的少女扑过来,皱着鼻子娇嗔,“爸爸身上好臭呀!”
林树梁一改面瘫脸,笑得如沐春风,故意配合道:“雨薇嫌弃爸爸,爸爸会伤心的呀……”
陈丽华正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出来,“回来了?吃过饭没?”
林老二头皮一紧,在她看清自己两手空空之前泥鳅似的钻进屋,哼哼哈哈跑浴室去了。
于是,林雨桐就毫无防备的跟亲生母亲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的陈丽华才四十岁不到,浅色连衣裙下是一丝不苟的肉.色丝袜,烫着一头小卷发,大眼睛瘦长脸。
“来……来了啊,进来坐……诶等等!先把鞋脱了脚洗一下,我才拖的地……”话未说完,林雨桐已旁若无人坐沙发上。
那里坐着三个林雨薇的好朋友。
陈丽华脸色难看,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表现出来,只故意叫三个女同学吃水果,唯独跳过她。
林雨桐颠簸了四五个小时,胃里正难受,看见晶莹剔透的葡萄颇有食欲,也懒得看她脸色,自个儿熟门熟路打水洗手吃葡萄吐垃圾桶一气呵成。
“呀,妹妹怎么越来越黑了?像……”林雨薇捂着嘴,顾及她面子不好说的样子。
有个女孩接嘴道:“像包黑炭!”
“不对,像挖煤的矿工!”
“嘻嘻……”
不出意料,几个女孩说的话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林雨桐已经不是真正的十三岁敏感少女了。
只见她笑眯眯的,自个儿拿起一个大苹果,怪道:“妈妈怎么拿这种苹果招待姐姐的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小气呢。”
林雨薇焦急的看了几个朋友一眼,她们的父母非富即贵,都是各机关单位有点实权的小领导。“你胡说什么,这是外省的糖心苹果,皮儿粗糙味道却极好,爸爸托关系才买到呢!”反季水果这乡巴佬怕是没见过。
“哦,原来不能光看外表啊……也对,有些绣花枕头一包草……确实不好吃。”
有个女孩率先“噗嗤”一声,另外两个反应过来,也跟着笑。谁都知道“绣花枕头”骂的是谁,没想到这土丫头嘴巴还挺厉害。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爱美的时候,平时在班里总被林雨薇压一头,好容易看到她吃瘪的时候,都纷纷有意逗着林雨桐多说几句。
林雨桐也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顺势说起自己在农村的艰苦,譬如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中午没饭吃,晚饭要天黑了才能吃上,村里没电做不了作业……
“天哪!这么艰苦,那你快回来吧,跟雨薇住一起就好啦!”
“就是,农村人怎么能虐待你呢?”
林雨桐老脸一红,这全他妈瞎鸡儿乱编的,奶奶,大伯伯娘对不住啦。
“我奶没虐待我,她都生病躺床上好多天了,这次跟我爸回来就是来拿看病钱的。我爸很孝顺,说他也没钱,要在学校里举行一个捐款仪式,我奶不同意,说不能丢了他的面子……唉。”
三个女孩从小家境优渥,不识人间疾苦,“要多少呀?”
“县医院的医生说至少得一千,我奶以前为了供我爸读书,劳累过度伤了身体,得补补。”
女孩们愈发吃惊,“一千块干嘛要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