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独自在阁楼中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 本是想静一静心, 却是越坐越觉得心烦意乱。
满脑子里都是方才给自己绾发的黑衣少年,他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发丝之间,梳理长发时那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力道, 和他离开之前, 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你明明可以走的,你对我又没感情,为什么要管我?”
——“你觉得一个师尊关心自己的徒儿, 很丢人吗?”
——“你紧张了……”
云澈闭上了双眼,长长的鸦羽色睫毛微微颤抖。手中暗暗地绞紧了自己的衣角。
确实,紧张了。
说自己完全不关心凌尘朔, 的确不可能。三百年来, 云澈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又爱惹事又会撒娇,这样的孩子本就让长辈很难不多花心思在他身上。
只是这些年来云澈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和他反目成仇, 不论自己对他有感情, 或是他对自己有感情, 都是有害无益,因此又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十七年前明明已经决心与他再无瓜葛,可就算如今听说他有危险, 却还是会本能地感到紧张。看到他在面前示弱撒娇, 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替他的伤口抹药……
到底人非草木, 怎能对万事万物毫不关情。云澈轻轻叹了一声, 举目环顾阁楼的四周。
阁楼的楼下是一整个宽阔的大厅, 并没有被小房间隔开。大厅的一面是门,一面是窗,一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一面陈列着接到屋顶的高高书架。
凌尘朔一向不喜欢读书,竟然会有藏书之处。云澈起身向那占满一整面墙壁的书架走去。
书架上几乎都是一些医学药理,和鲜为人知的冷僻咒术。云澈的眼神在那些书上淡淡地扫了过去,并未逗留。
突然,云澈在书架最末端的位置,发现了一本夹杂在一堆书中间,与其他书显得不太相似的一的书本。
那书本封皮纯黑,书页看起来稍显陈旧,又磨损最重,看起来应该是凌尘朔最常翻阅的一本。
云澈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轻轻打开了第一页。
书内的第一页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歪七扭八、龙飞凤舞的丑字。
这种歪七扭八缺胳膊少腿的字,普天之下除了这字的作者自己之外,也只有身为师尊的云澈能认得出。当初为了云澈对着凌尘朔交的作业研究了好几天,方才掌握了认出这等丑字的技能。
这满纸上丑得独一无二的字,一看就是凌尘朔的笔迹,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模仿得出来。
云澈将这本书拿在手中,随手翻了几页。这本书应该是凌尘朔读了书架上这些书以后,日常做的读书笔记。
不知为什么,凌尘朔这些年似乎对怎么复生死人十分感兴趣,笔记摘抄的都是关于如何令人死而复生的内容。其中有些内容十分荒|诞无|稽,简直令人发笑,他却全都认认真真摘抄了下来。
就像许多老师都会好奇自己的学生的心理状态一样,云澈也不知不觉将凌尘朔的这本笔记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往下翻看。
有些令人复生的方法还被凌尘朔用笔圈了出来,边上十分随性地写着两个字:试试。
云澈特意看了看被凌尘朔标上“试试”的方法,有各种生于险恶绝地的奇花仙草,有各种闻所未闻的丹药配方,还有更稀奇古怪甚至危险的方法。
明明有些方法尝试起来甚至有生命危险,笔记上的“试试”却是写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一个品品茶尝尝点心一般小小的尝试。
云澈翻阅着笔记,只见其中有一项写着:将其原身纹于血肉之上,以身供养,日久或可使魂魄前来寄居。
这段话边上,也被凌尘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