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晏骄曾很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些犯罪分子保留账本这种随时都可能变成协助本人下狱的证据, 可后来却慢慢回过味儿来:
比起账本原本的收支记录功能, 记账人明显更将其视为保命符,或者说同归于尽的手段。
据孟老三交代, 他和死了的另外两位当家曾无意中听大当家提起过账本,但却从未亲眼见过。
见庞牧眉毛一挑, 右手朝着那一壶令箭蠢蠢欲动的样子, 孟老三忙抢道:“大当家的女人知道!她肯定知道!”
“大概是三年前吧,我们劫了一艘商船,本想勒索点银子, 可一不小心把那男人弄死了, 大当家看中了那女人, 就留下做了压寨夫人。那女人也是怪,虽然死了男人, 倒也没跟寻常女子似的寻死觅活,又哑巴似的不爱说话, 久而久之,大当家还真上了心, 好些事儿他不跟兄弟们说, 却说给那女人听。”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孟老三没有一点儿不得劲,仿佛他口中那个无辜枉死的男人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只鸡或是鸭, 而非活生生的人。
韩简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不必庞牧特意吩咐, 在听孟老三说起时, 晏骄已经让许倩去找了。
庞牧杀过许多人, 但他敢指天誓日,死在他手下的都是该死的,他打从心底里厌恶杀戮。
但孟老三这一伙水匪不同,或许还没到以杀人为乐的地步,但在他们眼中,或许世人跟待宰羔羊没什么分别。
想要钱财,就去抢;有人阻拦,那就杀。
叫人将孟老三和狗子拖下去之后不久,许倩就带了一个孕妇过来。
那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丽,可眼神却带着点儿行尸走肉一样的空洞。
不管爹娘做了什么事,尚未出世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庞牧叫人搬了个小凳子给她。
那女人木然的福了一福,沉默着坐了下去。
晏骄下意识看了庞牧一眼,虽然还没开口问,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庞牧对晏骄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发问,自己则带着韩简等人默默退了出去。
等屋里的人只剩下晏骄和许倩后,她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你是哪儿人呐?”
那女人有些意外的抬头瞟了她一眼,愣了许久才缓缓接过茶杯,良久,才摩挲着杯壁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晏骄眨了眨眼,倒也没强求,当即换了个问题,“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一个女人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杀,然后又被迫跟了杀夫仇人,现在跟怀上了他的孩子……没彻底崩溃算她坚强。
那女人抚摸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拧着眉头想了许久,久到晏骄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我娘家姓许。”
她的声音很好听,还带着些因为长久不开口造成的生硬,越发深刻的透出几分愁绪。
“许娘子,”晏骄试探着说,“我这么叫你成吗?”
许娘子似乎很不习惯被征求意见,眼神飞快的闪了闪,眼底就慢慢沁出一点亮晶晶的液体。
“嗯。”
“许娘子,这几年委屈你了,不过眼下我们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晏骄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一边说道,“你知道那水匪头子有账本或是其他比较隐秘的东西吗?”
提起水匪头子时,许娘子抓着茶杯的手猛地攥紧了,指关节都泛了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过了会儿才咬着嘴唇点头,“知道。”
晏骄不由喜上眉梢,“在哪儿?”
许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我们住的那个屋子前头有一片芦苇荡,就在第三个弯的下面,他埋了两个铅做的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