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高赶紧让姜峰去捉张兴和梅姨口中那个早已逃遁他乡的稳婆, 自己则留下来听故事。
一桩桩十多年前的旧案被慢慢揭开真相,所有人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到梅姨的思绪。
外头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合着灰蒙蒙的天, 好像有谁在哭。
梅姨的嘴巴被烧坏了,一开合大半张脸都跟着抖,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自然发声,导致她的个别音节有些扭曲,阴雨天听起来格外难受。
“方姨娘原本是乡间农户的女儿, 穷的了不得,因有一年何老爷去外地买卖偶然遇见她在泥地里卖鱼,执意要纳回家做妾。姨娘进门时,何家已经有一个姨娘和屋里人在头里了, 听说还有两个没名分的,也跟老爷不清不楚挂着。何夫人固然不热情,却也不似想象中那般苛刻,我们也都松了口气。”
“姨娘来时身边只带了一个自小长大的小姐妹, 我是来时路上买的, 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是女孩儿,这才卖/身给人当丫头。不过姨娘待我极好, 跟自家妹子似的, 那可真是亲爹妈都没有的和气……”
回忆起这些时, 梅姨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怀念和感激混杂的温柔。
“原本姨娘想着, 难得主母和气,当家的又有本事,回头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也算不枉了。”
“可没成想,姨娘渐渐觉出不对劲了。”梅姨的声音陡然一变,咬牙切齿间带动面上伤疤,晦暗光线下不断蠕动扭曲,犹如恶鬼般可怖,“老爷年青,又惯爱往妾室屋里去,何家频频有人有孕,孩子倒是大多生下来了,但前头一个姨娘、一个屋里的却都在产后没了。她们本都是何老爷为了生儿子挑的人,平时身子骨十分健壮,早前大夫把脉也都说好得很,怎么就不行了呢?这也就罢了,偏两人都是同一个稳婆!”
方姨娘不是没尝试过挣扎,比如说换个稳婆什么的。但何老爷根本不管后宅的事儿,而她又实在捏不到何夫人的把柄,作为妾室,说得不好听了只不过是半个奴才罢了,主母又不曾苛待,哪里有她挑三拣四的份呢?
说的次数多了,何老爷自己反倒恼怒起来,骂她不知好歹、不敬主母。
几次都失败后,方姨娘终于绝望了,她觉得何夫人既然能对前头两个下手,必然也不肯放过自己,这才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
梅姨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姨娘的另一个丫头是她的姐妹,死活不肯走,况且姨娘临盆在即,若是信得过的人都走了,只怕更活不久……”
晏骄叹了口气。
梅姨和方姨娘三人的遭遇可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虽然惨,但晏骄还是不得不说实话。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药渣什么的,实在不能作为有力的物证,如果稳婆那边不配合的话,单凭一卷血书,谁也不能拿何夫人怎么样。”
正室和侧室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多得是彼此厮杀的惨剧,此时梅姨控诉主母谋害诸多侧室,可何夫人也能反过来说是侧室居心叵测,意图污蔑主母。
梅姨听后沉默许久,黯然道:“其实我也知道难,所以这些年才没敢吭声,原本打算等少爷长大了,能当家做主了……”
到那个时候,即便不能通过衙门走正规途径,至少也能想法子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又使何夫人生不如死,好叫方姨娘泉下有知死尔瞑目。
可万万没想到,自家少爷竟这样不争气……何家竟然又出了这一档子事儿。
若错过这个机会,恐怕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想到这里,梅姨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
她好像把半辈子的隐忍、苦痛和悲愤都叹了出来,整个人瞬间萎靡干瘪,听得人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