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沾了些许雨水,水花侵入缎面,如点缀的暗花,平添了一份雨色中的美。
眼瞧着前面就是清晖院的大门,星烟竟有些迈不动步子,雨点子落下来砸在伞面上再流下来,将她围成了一道圈。
她到底该怎么对他说?
这一徘徊犹豫,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同样是一把油纸伞,身边跟了一名太监,和一名侍卫。
伞是他自己撑着的,藏青色衣袍上纹着的夔龙张牙舞爪,却瞧不见龙头,连着那人的脸一块儿隐在了伞底下,只能看到握在伞柄上的手和垂下的一片广袖,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又不失血色,紧紧地攀附在伞柄上。
走近了,隐藏在伞下的那张脸才露了出来。
十岁那年,星烟曾见过他,七年过去,跟前的人完全没了往日的半点痕迹,陌生的让她惶恐,却也俊的让她惊艳。
英挺的两道眉,鼻若悬胆,分明是儒雅干净的长相,然眉梢的锋芒,和那双沉静深邃的黑眸,一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莫名地不敢靠近。
星烟才知何为富贵由天,天生的高贵清冷,这张脸帝王之相极为浓郁。
星烟被跟前的气势逼迫,一时忘记了自己儿的目的,下意识地垂下头,屈膝行礼盯着脚底下的一片水花。
等到她想起来,人已经离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
星烟心里急,来之前自己赌上了身家性命,断不能临阵退缩。
眼瞧着皇上已走远,星烟脑子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弦断的那一刻,她再也无所顾忌。
油纸伞跟着她打了个圈儿,紧奔了两步,一只手颤抖地伸出,再颤抖地抓住了露在伞外面的一方广袖。
侍卫的刀瞬间架在她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吓的她魂都没了,星烟周身都在抖,抖的厉害,心里不停地默念,“不填井,不想死。”
星烟在这世上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是最怕死,
早年府上姨娘的死,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她脸色苍白,藏青色的袖口被她攥着手里,不住地颤抖,却又紧攥着,丝毫不放。
雨中那双黑缎长靴终是停了下来,垂首侧目,沉静凛冽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袖口上的那只手,白皙娇嫩。
只是抖的厉害。
“皇上,臣女想进宫。”
赢绍回过头,目光定在了她一张楚楚可怜的泪脸上。
眼睛透亮带着乞求,绯红的眼眶里还含了摇摇欲坠的泪珠,鼻尖因哭泣带着微红,如雨后初绽的桃花,肤色如玉,白净细腻,仿佛吹弹可破。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是张美人皮。
比起七年前,娇艳了很多。
星烟被他盯的心慌,跟前这双眼睛,看似沉静,可越往里看,越是让人生寒,眸子深处带有越过千山万水而沉淀下来的锐利。
她心虚,眼里有了害怕,慌乱地移开视线,紧张地盯着他胸前那条张牙舞爪的夔龙。
周围只有雨滴声,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星烟的心悬在半空掉不下来,内心逐渐崩溃,周身的劲儿散退,一时之间连握住伞柄的力道都没,任由镶了竹叶的油纸伞从头上偏移而下,倾斜至肩头。
“臣女喜欢皇上。”
这等不着边的话,到了生死边缘,星烟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只能靠赌,靠猜,猜他的心思。
突然春雨中的一抹栀子花香,混着青竹气息闯进了她的伞下,修长的手掌挨着她的肩头,稳稳地替她移回了倾斜的伞柄。
“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