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青鸾赶出去后, 盛卿卿才敢在独自一个人的院子里稍稍将情绪泄露出来稍许。
一会儿还要去孟大夫人院里, 她不能将眼睛哭肿, 会叫人发现。
比起委屈来,更多的是愤怒和孤单。
家人的忌日很快接连着就要到了,原本就是盛卿卿兴致不高的日子,更何况前不久她才刚知道家人可能都是枉死, 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想念起家人的陪伴来。
父亲和母亲纵然最爱的是彼此, 但也不曾苛责忽视过几个孩子, 母亲更是因为体弱多病而对盛卿卿诸多歉意。
兄长是家中唯一能让她撒娇的人, 弟妹则全心全意依赖着她。
纵然生活并不富裕, 可对盛卿卿来说没有更好的一家人了。
——为保家卫国牺牲了的父兄、或因他人的私欲阴谋而死了的母亲弟妹被人当着面地侮辱, 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魏二的话就像是火上浇油, 原本盛卿卿便这几日心中想得多, 火苗被他几句不知轻重的话瞬间撩得三丈高。
看来以后是很难再利用这位了。
盛卿卿抽抽鼻子, 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哭得差不多了,她将泪意收了回去,低头往石盆里照了眼, 眼睛倒没太肿,只眼角鼻子都是红的, 冷敷一会儿便能见人了。
想到这里,盛卿卿站了起来。
紧接着, 她才蹲了一小会儿的腿一麻, 险些栽倒到石盆里去和锦鲤作伴。
——如果不是身后伸过来一只手, 将她捞住又扶稳了的话。
盛卿卿一惊, 下意识转头看去,见到孟珩的脸,又飞快转了回去,胡乱抹了把脸,才挂起笑容回头,带着鼻音道,“珩哥哥。”
孟珩也没想到盛卿卿哭竟也吝啬地只哭这么一小会,和在八仙楼里似的,好像那笑就生在了她脸上似的,若是一时半会不在,她便无所适从。
孟珩还真当她与自己梦里有所不同,骨子里坚强得很,今日却突然福至心灵地生出一种不同的感悟。
或许盛卿卿只不过一直在勉强自己,从而成了一种习惯。
就好像盔甲一开始穿在身上时沉重又闷热,可征战几年,很快也就习惯了。
“珩哥哥先去大舅母那儿吧,我一会儿就来。”盛卿卿说着便要抽手,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来汴京城就哭了这么两次,还都只叫孟珩看见了,怎一个羞窘了得。
孟珩这次却没像八仙楼时一样干脆放手,他不能再被盛卿卿骗过去第二次了。
“装成没事人的样子,这张脸说服不了我。”他说。
盛卿卿抿直了嘴唇,还没来得及全部塞进肚子里的五味陈杂又有点往外冒的趋势,只得用力咬了咬嘴唇才将其按捺住,“没装,只是想起了家人,一时有些感怀……”
“他们还在世时,你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孟珩问。
“没有勉强。”盛卿卿叹了口气,她看了孟珩一眼,转身往屋里走,道,“我洗把脸。”
孟珩突然道,“魏二的话我听见了。”
盛卿卿停了脚步,她偏头看了眼孟珩,心中突生一股焦躁,让她想要从这人面前快些逃走。
孟珩是第一次用这种了然的眼神看她,好似已经通过她红肿的双眼一路看进内心里了似的。
而从前的孟珩望着她时,却始终有些雾里看花的不真切。
盛卿卿向来擅长在别人面前伪装,对着谁都温温柔柔不慌不忙,从前唯独盛明安一个人是例外。
“你明明很气,”孟珩顿了顿,“心里有委屈。”
盛卿卿不说话,她盯着孟珩看了两眼,纷杂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得出一个结论:他想激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