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如今踌躇片刻后,再次冒险进言。
“如今正是天下危急之时,即使前路渺渺,宗某不能也不敢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只有经历过种族倾灭的人才会懂得那是怎样深刻,足以铭记在骨血中的绝望。
不是不能反抗,而是无法反抗,连反抗的资格都不曾有。
哦?
嬴政默不作声的垂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宗鹤脸上那一闪而没的哀恸。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起自己站在咸阳宫上,看着那位白发青年策马而来,笑意疏狂的模样。
宗鹤干的那些事,不管有多么重要理由,不管在哪位宽容的帝王眼里都是大不敬。
明明嬴政应该直接天子一怒的,但是偏偏他内心就是生不出气。
要是说移情作用,偏生宗鹤和扶苏之间,那还真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扶苏性格温润大方,悲天悯人;宗鹤就整一个沉默尖锐,桀骜不驯,胆大包天。
不过扶苏确实适合那时的秦朝。
为了建立起一个中央集权制度的国家,他手段雷厉恣睢,以法家为核心思想,残酷镇压。
扶苏是嬴政选定的帝国继承人,也是一剂缓解暴/政之后的良药。
在东巡至沙丘之前,嬴政隐隐对自己的病情有所预感,于是起草书信一封,交由掌管传国玉玺的赵高,命他快马加鞭送至公子扶苏所在的上郡。
结果这封书信刚刚写完没多久,他就驾鹤西去。赵高狼子野心,确认了始皇已去之后直接将这封信昧了下来,转而假传圣旨,酿成悲剧。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公子扶苏同嬴政的关系并不亲近,实际上一直都是嬴政刻意为之的缘故。无论是当着群臣之面责罚扶苏,亦或者是后来的调遣上郡,使之远离权力中心,每一步都意味深长。
不过很显然,这种一味疏远,严苛要求的教育方针相当失败。至少扶苏是真的以为自己同父皇之间产生了隔阂,越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于秦朝覆灭的可能,嬴政想过很多种情况。
想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效仿商周,被某位赢氏暴君终结王朝。
但嬴政可万万没想到,不过在他驾崩后短短几年,这个由他,由秦国无数先辈厚积薄发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玩笑般的分崩离析。
在梦境中被唤醒的那一刻,磅礴的怒火席卷了嬴政,几欲要将这位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皇帝理智全部攫去。
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宗鹤反倒是受到牵连的那个。
“这把剑为什么会选择你,尔可曾想过?”
嬴政淡淡的扫了一眼宗鹤,越发觉得后者这幅鞠躬尽瘁的模样碍眼的很。
宗鹤一愣,不由得想起他当初拔/出王剑之时,湖中仙女薇薇安对他所说的话。
【拔出此剑者,必然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绝无阴霾的坚定信念。】
但他内心隐隐约约觉得,也许面前这位千古一帝想要的答案并非如此。
是啊,是什么呢?
宗鹤低下头去凝视着手背上金色的王剑印记,任由白发从肩头滑落,丝丝缕缕垂到手臂青色的血管上。
难道就因为他重生了一次,所以便理所当然有了不一样的奇遇?
怎么可能?
“石中剑从来都只会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
帝王意有所指,“所谓王者,便是生而需要承担人民责任,率领人类前行之人。”
“朕问你,何谓救世?”
宗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陡然变得坚定,“拯救人类。”
“如何拯救?”
“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