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人杰一颗经不起折腾的老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忍了又忍, 才把那一声惊讶无意义的呻|吟给吞进肚子里。
凌枢到底是什么时候摇身一变, 从混迹人群的普通客人, 化身赌桌后面的庄家?
他身上那身黑褂子,与别桌的荷官无异, 却又异常合身, 可见不是随便从哪个人身上扒下来的,而是看准了人才扒?
沈人杰抽抽嘴角, 忍不住为那个不知道在何处昏迷的倒霉鬼默哀三秒。
凌枢摇骰子的动作熟练无比,吆喝声更是一波三折抑扬顿挫,跟半辈子都在赌馆里厮混似的,毫无违和感,周围那些赌徒莫说已经赌得三魂七魄出窍无暇留意,在沈人杰看来,就算仔细观察, 轻易也不会看出凌枢是个外行人。
沈人杰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凌枢以杀害杜蕴宁嫌犯的身份被抓进监牢审问的时候,这厮就贿赂过自己, 买了赌具和吃食,在牢里开局,还把岳定唐给气走了, 吓得他当时以为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回忆起来, 敢情这小子是家学渊源啊, 肯定以前在哪个赌场干过, 要不不会这样信手拈来。
要照这么说,那他拿着铁丝开锁的功夫,肯定也是以前当过开锁贼?
沈人杰摇摇头,把自己那不着天际的胡思乱想都抛开。
凌枢那桌,原本有个客人一直赢钱,手里的金纸从一张变成三张,直到十张,客人们连连惊叹,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这也引起赌馆的注意。
沈人杰冷眼旁观,发现几名打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在慢慢靠近那个客人。
赌馆暴利,说到底是要赚钱,而且赚得别人倾家荡产,这种地方更不会有仁义道德可言,不可能让客人无休止赢下去,那人不肯见好就收,还做得这样招眼,早晚都会被盯上,说不定还要死得很惨。
果不其然,很快那客人四周已经被四名赌馆大汉包围,稍有理智的人赶紧离他远点,生怕被殃及池鱼。
却见凌枢手腕一摇,骰筒往桌上一扣。
“买定离手!”
那客人将三张金纸押在大上。
他已经连续五把押大没有输过了。
旁边不少人打算蹭蹭他的运气,也跟着押了大。
有人不信邪,押了小。
还有观望看热闹的,输光了不甘心想要翻本,寻思找个机会跟人借赌资的。
七情六欲,众生百态。
“开!”
伴随一声吆喝,凌枢拿起骰筒。
众人哗然。
是小。
那客人的好运气没了,三张金纸旋即被收走,沈人杰看见原本要出手的赌馆打手们又退回原地,静观其变。
以前他虽不上瘾,也算小好这口,三不五时会进赌馆来两手,有输有赢,输多赢少,甚至会向朋友同僚借钱先顶过手头拮据的时候,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犹如雪水当头浇下,顿时浑身激灵,清醒透顶,似乎突然间就理解了赌博的本质,看见画皮恶魔撕下姣好人脸,露出狰狞血肉。
无穷无尽的欲望,会将人拉入无穷无尽的深渊,一步步蚕食吞噬,直到灭顶。
那个连赢五把又开始输的人,显然没有沈人杰这种觉悟,他咬咬牙就又下了三次注,中间赢了一次,输了两次,这让他更加上头,直接把手头剩余金纸都押下去。
“围骰!”
凌枢笑吟吟,那人登时面如死灰。
“你是不是出千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先赊欠一次行不行,一次肯定翻本,你信我!翻本了我都还你!”
对方越说越激动,就要伸手过来抓凌枢。
只是没等他上手,人就被拖走了,嘴巴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