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的金丝囚链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故技重施……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嘲弄姿态。
上一回, 是以蔺负青为饵,想要诱雪骨城的魔修们前来, 一网打尽;而这一回, 却是以尹尝辛为饵,想要诱谁自投罗网不言而喻。
“……”
方知渊立于雪骨城那苍峻城楼之上,目眦欲裂,几乎要将一口钢牙咬碎。
太像了……这般相似场景, 像是在呼唤心中埋葬多年的恶鬼复苏归来。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横刀斩断金丝,那片身躯如萎烂的枯叶般无声地落下的一幕。
蔺负青双眼紧闭着,浑身软绵绵冰凉凉地瘫垂在他臂弯里,竟像每一寸骨头都被砸碎了似的。
污血还自唇角无意识地滴落, 气息却已跟断了没什么两样,唯有心口处还含着一点微弱的热气,却已如雨中烛火, 将灭未灭。
那一天他几乎理智全失, 疯魔般不知浴血杀了多久, 最后也是濒临油尽灯枯,还是小敖昭拼死载他飞出重围。
待那些盘宇的天外人终于被甩在身后,方知渊摇晃着自敖昭背上爬下, 抱着那轻若无物的身子跪坐在地。
“师哥, 咱没事了, 没事了。”
“师哥……?”
无意识地唤着得不到回应的称呼, 他仓皇解开怀中裹着蔺负青的仙首金袍, 却找不到下手可以触碰的地方……那人身上的肌肤,竟已无一寸是完好的。
夜幕降临,绝望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方知渊越是探查越是心惊胆颤,蔺负青分明连心跳呼吸都难以为继,十二条经脉更是全部崩断,却不知被盘宇仙人下了什么邪药,自身五脏六腑、骨血皮肉内的所有养分都被疯狂汲取来吊着最后一口气。
魔君毕竟是渡劫仙身,在这样惨无人道的邪药压榨之下,竟也能饮鸩止渴地将“生机”维持到现在。
而若再这么将邪药服用下去,不出半个月便是脏腑衰竭,回天乏术。再然后,萎缩成一具腐烂流脓的躯体,人却还能活着,连行尸走肉都不如。直到浑身上下最后一丝生机被榨干,才能得到那个死亡的解脱……
方知渊猛地转过头,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半晌冷汗淋漓地睁眼去看,吐出来的满地都是血……
“主人,主人,您别这样!”敖昭泪眼斑驳地扶着他,哽咽道,“魔君陛下还有一线生机,您还要救他呢!”
“……我知道,我救他……我要救他……”方知渊沙哑地喘息,他把唇边血一抹,手掌贴上怀中那具濒死瘫软的身子,摩挲着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心腔处。
煌阳仙首终是狠狠心,咬牙闭了眼。浑厚灵流探入,一面全力运气护着断伤,一面催动着那心脉微弱地一下下重新跳动起来。
可断裂的经脉被牵动,其中疼痛又怎是常人能够想象。
“——!!……”蔺负青被激得身子猛地痉挛挺直,他叫不出声,只能从咽喉里挤出几丝凌乱气音。
一双眼睑无意识地打开一条浅浅的缝隙,涣散的眸子好似蒙着黯淡的一层翳,彷徨又茫然地微微翻动着……
在阴气反噬和邪药的作用之下,蔺负青的五感已然全废。
他明明已经被救了出来,安全地躺在相思已久的故人怀抱里,那些炼狱般的非人折磨全部结束了……
可太晚了,他已经被摧残到连感知这份安全都做不到了。
夜风寒凉,星月遁形。方知渊再也撑不住了,他佝偻地抱着自己的小师哥痛哭失声,嗓如泣血。
蔺负青无知无觉,微弱的意识挣扎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再度昏死过去。
可这,却也只是长夜降临的开端而已。
……
“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