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总是打电话, 这一点, 大概江昀最能体会。
第一天晚上回房, 他就在阳台上打, 之后他俩出去砍竹子那次,摄像还在呢,他就打个没完。
也是那一次, 贺征跟他说了关于电影投资的事, 于是江昀理所当然地认为, 这些电话都是在谈工作。
贺征很忙, 不像他闲人一个,有时候江昀会觉得有点寂寞,毕竟哪怕是只有两人在的场合,贺征都会接电话, 撇开他。
这可能就是成功人士的生活吧,江昀如是想。
但梅医生的话让他恍然明白,这些电话里,曾经有几个……甚至可能不止几个,是为他打的。
出事以后, 江昀突然失声, 说不害怕是假的。
经纪人忙着危机公关, 助理胖子又靠不住,他一个人戴着帽子口罩去医院挂号。
拿本子写字问路的时候手都在抖。
被他拦下的护士正忙, 瞄了一眼本子, 回身指了个牌子, 说:“喏!”说完转身就走。
江昀没看清,那个方向好几个指示牌,他就是不确定几号才问的……想叫住小护士再问一遍,但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人走远了。
和医生描述病情时也一样,他不得不拿手机打字,每一句简单的问话,都伴随着问问题——打字——拿过去看——再问,的过程,非常麻烦。
就像网络顺畅时,正常人打个游戏,谁也不会分出心神感激网线和路由器的正常工作。只有网突然断了,人才会焦急,茫然,不习惯,坐立不安。
可网络能修复好,江昀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话。
那种难言的恐惧,不安,非常折磨人。
经纪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好,短暂因压力大而失声的例子很多。他不敢跟父母说,让他们白担心。而朋友,江昀非常羞愧地发现,平时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少,出事了能依赖的却没有。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人总是孤独、且必然孤独的。
还好,医生确诊的很快,用一种十分淡定的口吻告诉他好好歇着吧没事儿别吓唬自己。
但那种恐惧和后怕夹杂在一起,持续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直到现在,梅医生告诉他,贺征曾经非常担心他的喉咙问题,甚至为了他到处找人,提各种要求……
江昀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的高兴,好像那层一直笼罩着他的阴云,随着几句简单的话,就消失了。
阳台被秋日阳光笼罩,向外看去,晴空万里,入目全是水洗般的碧蓝颜色。
“他……没和我说。”江昀找回声音,难免带了点埋怨。又因为这话有点亲密,而感到些许尴尬。
“是的。”梅医生笑了笑:“一开始我和他通过话,告诉他,不能总是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感觉好点了吗……之类的话。这会加重病人的心理压力。”
“这样。”江昀点点头,又不自觉地向外看,脸上带了点笑。
他现在的心情难以描述,释然与感激并存,久违的放松。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直男了,梅医生这么暧昧的描述,也没有让他脸红心跳,反而有种平静的快乐。
贺征太好了,他们只是勉强能称得上普通朋友的关系,两年不见,他还能得到这样的关心。
就算贺征只是喜欢笨拙的小动物,上手玩一玩,很快就觉得无聊……江昀仍然珍惜这一瞬间的感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了。
他想,他会一直祝福贺征,将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他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无病无灾。
每逢新年能够交换一个短信,相互祝福健康,这样就是很好的结局了。
他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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