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黏糊糊小闹片刻后, 霍奉卿背靠门扉, 右手捏住云知意的指尖,噙笑垂眸, 专心聆听她的解决办法。
“我仔细想过了, 官医署要建书院, 是因去年集滢瘟疫的事让大家意识到医官人手不足。但根子上的问题在于, 原州整体医术水平比不过淮南、庆州等地,就算短期内补充了大量官医,再遇到类似集滢那样规模的事件, 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云知意成竹在胸, 抽丝剥茧、条理分明。
“哪怕立刻变出现成书院和充裕钱粮, 官医署内部医术造诣高到足以服众、够格讲学的人, 撑死也凑不够五个。若费钱费力建好书院, 呼啦啦招来几百上千号生员, 却连讲学夫子都凑不足数,官医署又能落什么好?”
虽是方才会间临时才想出的法子,可她既敢提出来,便不是一时冲动, 利弊轻重早已在心中捋得明明白白。
“而学政司运作成熟,这些年没能补上官缺的‘待用学士’大把,后备人手方面不成问题。待用学士多为历年官考乙等者,虽称不上惊才绝艳, 但为孩童开蒙讲学是绰绰有余的。只要有了讲学场地, 钱粮到位, 各地开蒙小塾立刻就能遍地开花。”
“嗯。所以呢?”霍奉卿抬眸看向她,唇角浅笑不变。
云知意反手扣住他不安分的长指,认真与他四目相接。“所以,官医署这事不必急于求成。可先从各城医家行会中招募二三十位小有经验但尚未成名的年轻医家弟子,把这批人做为将来进官医书院讲学的种子来栽培。”
霍奉卿愣了愣,旋即轻哂:“若招募对象只是稍入门的普通医家学徒,官医署还寻得出三五个能镇场讲学的人。换成有经验但尚未成名的医家弟子,官医署能教的东西未必强过他们在民间的师傅,他们不会来的。”
云知意轻挠他的掌心,笑吟吟歪头觑他:“这简单。我背地里打点好京中人脉通路,你出面做主,将他们送去太医院名下学馆深造,这不就成了?”
有些事在旁人手中寸步难行,到了云大小姐手中,只要她想,便能有无数种轻而易举的通途。
这是云氏几十代人共同积攒并传续下来的底气,祖辈筚路蓝缕不惜心血,后辈遇事就能比寻常人少许多艰难险阻。
云知意接着道:“让官医署事先挑选资质好又肯学的年轻人,最多两三年,必有大进益。若其中有顶尖者被太医院看中留京,于他们也是登高的一条通途,他们肯定愿意去博这把的。”
“若有去无回呢?那不是白费了州府栽培的心血与钱银?”霍奉卿随口一问。
云知意却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人心到底难离故土。我相信,他们中的大部分最终定然会选择回来。而且,也不至于三十人全杰出到被太医院看中,原州还没到如此地灵人杰的地步。”
霍奉卿微微点头:“那回来以后又当如何?”
“等这批人回来时,我的均田革新也该初见成效了。”
对于这一点,云知意还是很有把握的。均田革新对她来说无非是“同样的事再做一遍”,她只会做得更好,轻易不会失手。
“届时州府财库盈余充足,就能毫无顾虑地鼎力支持官医署办学。所以你看,何必非要急于在这时与学政司拉锯呢?”
上辈子云知意顶着各方压力,强压着官医署让步,使财政倾斜给了学政司,旁的什么都没管,彻底将官医署得罪狠了。
最终槐陵爆发瘟疫时,她被逼到舍近求远向京中太医院求助,主要原因是那瘟疫古怪到不同于过往任何一种,原州官医们的整体水平无法有效救治;但也有部分原因是官医署应对得消极拖沓。
当时官医署本该在太医院来人前全力控制瘟疫扩散,之所以消极拖沓,多少有点对她挟怨报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