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又一天, 玄衍帝早已经不再挣扎着醒来,这样经历着的孩童时期, 好像替代了他的以前, 以前那个冰冷的,被母妃派来的嬷嬷偷偷给拉开一点被子让凉风悄悄侵入,过个一两个月便被生病一场的孩童时期,以前那个被冷眼, 被斥责,甚至还会被饿着的孩童时期。
若是现在玄衍帝能控制这个身体,那他现在应该是在如一个小孩子般笑着的吧,不过虽然他不能控制,但小矮子也终于慢慢学会了说话, 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多。小矮子的每一个表情都会引起聂夫人的关注,特别是当这小矮子笑一下的时候,聂夫人总会大惊小怪。
而小矮子每一个开心幼稚的笑容, 其实玄衍帝也总觉得那是他自己在笑, 把自己和那小矮子混淆的日子, 渐渐让人沉溺,不觉时间流逝。
直到梦中看到少年时期的他自己,玄衍帝从小矮子的视角第一次看到他自己, 可紧接着一场梦境便被猝然惊醒。
从梦中被惊醒的玄衍帝有些恍然, 在那间酒楼的偶然撞见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 那时候何曾会想过这么一个小孩子还有当时他看都没有多看两眼的聂夫人, 会与他有这么多的牵绊?
他们的出现是他枯燥生活中的意外, 他们之间的那种相处让他清晰地知道原来皇宫之外还能有那样的过活,也是第一次压抑不住地羡慕,羡慕一个人。
还是要再说一遍,那小子命好的让人不爽。
玄衍帝从梦中醒来,已经知道了那是一个梦,可太多的细节,太过真实,好像他真的变成了那命好的小子一次,重新过了孩童时期一次。
好像他沾走分走了那臭小子所拥有的温情宠溺,偷走了那小子的记忆。
是一个很诡异的,却让人醒来之后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微弯的梦,那梦里掌心落下揉在脑袋上的宠溺,那在街头紧紧牵住他的手的安心,都好像依然清晰,梦醒了,那种让人沉溺的感受却落在了心底。
他想用这个在草地花园里玩耍,在街头闹市里看杂技马戏,处处都是笑颜的梦境,来代替他那个皇宫中小心翼翼求生的真正孩童时期,将这个梦境珍惜地藏入心底,将之当真。
就算早已加冠,甚至将近而立,是个成熟的帝王了,心性之坚定不是别人能比,可人心揣测诡诈他都能应对,但是那种,纯粹的毫不设防的温情柔软,则是自小最缺失这样东西的成熟帝王抵抗不了的。
在这能混淆真假的梦境中,他像是被弥补上了一种缺憾,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缺憾,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那只是一个梦,只是那梦太真,又或者他自己想把它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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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衍帝早朝之时,见到那小子,甚至还有丝心虚,因为觉得像是偷了他的东西,当然这心虚也只是一瞬而已。
下午腾出了时间,玄衍帝换上了常服,去了那个庄子里,这些日子秋韵薇在庄子里忙活,聂哲羽也三天两头总往那跑。
找到秋韵薇时候,她正在地里,玄衍帝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眼神一时有点恍惚,好像就在昨天,她还在家中的园子里,指着家里一样样的植物,弯着腰笑着对他说它们都是叫什么。
这人养孩子,都是把孩子当成小大人,从来不会想着小孩子又听不懂,就少说些,也不会想着孩子记不住,就少费些口舌。
也仿佛就是在昨日,她还在与他玩堆木块摞高高的游戏,她有时候也会耍坏,在他堆的高高的时候,竟然会悄悄伸出手指给他推到,然后看他愣住的样子,她便笑的眼睛弯弯又要强忍住不笑出声,然后飞速来哄他,怕他会气哭。
其实他才不会,他脾气好着呢,再把木块重新摞高高,然后她就拍着巴掌夸他,真棒啦,真厉害啦。
其实堆个木块能有什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