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时隔多年, 他仍对那段短暂的恋情无法释怀,仍执着地讨论对错,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心存眷恋, 还是单纯地不甘心。
“或许吧,或许你是爱我的, 或许我误解了你, 或许我们的分手是一场误会, 可那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这段日子我们相处得很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还可以像曾经一样。”他直白地挑破道。
“请你不要再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能!”我愤然拒绝。
“为什么不能?是你我那可笑的婚姻吗?那算什么!不过是这个社会落在你我身上的枷锁,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是交易、生意、法律、习俗,唯独不是爱情。”
阿尔伯特是贵族子弟, 这套道理活在他的世界, 从古至今, 贵族们娶妻生子却并不妨碍他们找情人, 婚姻和爱情界限分明,婚姻巩固了地位和体面, 然后再从沟通身心的情人那里攫取爱情, 这样他们既有爱情又有体面, 什么都得到了, 所谓双赢。他在暗示我,去他|妈的婚姻吧,和他成为情人才是忠于灵魂忠于自我的选择。
我感到愤怒和无力, 但因为有求于他, 只能隐忍不发, 委婉解释道:“你和我是在大学里相识的,所以你并不清楚我的过往吧。”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向他说起父母的往事。
他默默地听完后,嘲讽道:“你怨恨你母亲吗?因为她为爱情抛弃了你,可她也是人,也有感情,难道就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吗?她只能压抑自己爱人的欲|望,一辈子绑在不爱的丈夫和三个孩子的枷锁上?如果这样想,那么你也很自私。”
“我或许是自私的吧,妈妈为了爱情抛夫弃子,我和哥哥成为邻里的笑柄,我不懂母亲在婚姻中的煎熬,可母亲也不知我那备受歧视和欺辱的童年。”
“你真是个矛盾体,有时候你胆大妄为到让我惊讶,有时候你又胆小谨慎,在既定的社会规则里不肯越雷池一步,是你父母的婚姻让你担惊受怕了吗?别怕,你们根本不一样,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会受伤,我会。”我痛楚地看着他说:“我的尊严会受伤。”
“安妮……”
“你对我纠缠不休是因为对过去无法释怀,你以为分手的原因是个‘可笑的误会’,不,那根本不是误会,你至今仍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如果当初你没有爱上我,那个好不容易进入大学的乡下姑娘会有什么下场呢?你肆意捉弄她的人生,是因为你有权有势,可以不把别人当人看,可以无视社会规则,但是姑娘不能,这跟婚姻和爱情无关,因为这与她的信念背道而驰,如果你懂我,你就能明白我的坚持和选择,就像我当初毅然决然离开你,甚至根本不需要确定你爱不爱我。”
争论至此,我们都沉默了,我想他也明白了,我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因为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角度截然不同,哪怕我们有很多共同爱好,学历相当,脾性合适,在许多观点上不谋而合,可最关键的,做人的信念截然不同,那代表着我不会走入他的世界。
沉默中,阿尔伯特灌下了许多酒,一杯接着一杯。忽然,他命令道:“过来,陪我弹首曲子。”
他弹起前奏,是《帕格尼幻想曲》,原本轻快的前奏被他弹得烦躁吵闹,我想起来了,多年前我们曾约定找到曲谱后一起弹,可约定终结在了那个有着甜腻花香的春夜。
青年紧闭双眸,额前金发散乱,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迅速变化着指法,弹到抒情的篇章时,曲调逐渐柔软。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下,与他合奏这首曲子。
曲子优美动人,饱含浪漫的忧伤,在这样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