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偃坐在轮椅上,额发半遮下来,神色不明。
他的右手无名指缓缓地敲在轮椅扶手上。
“嗒、嗒......嗒......”
时诉安。
时诉安......
谢无偃眉峰微拢起,心底莫名地涌上些许烦躁,以往能果断做出的决策,今天却并不那么顺畅。
看来谢家的确是出了王牌,人选选得很对。
他这些天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现在却也不得不扒开自己的脑子,承认时诉安这个伪装得完美无缺的骗子,的确是影响到了他。
即便这影响不多。
以前从没有人做到的事情,时诉安这人做到了,不过想想也是,没人能像时诉安那样伪装得如此完美。
又如此贴心。
谢无偃不禁冷笑一声。
他之前为什么会有产生那么一丝想法,会觉得时诉安可能会不是装的呢?
时诉安可以在自己身体病弱不已时帮他挡下暴力霸凌,可以夸他有那样一个不光彩来源的名字好听,可以用那样温柔真诚又清澈的目光直视他那张自己都不愿意看的恶心恐怖丑陋至极的脸,可以非常自然地和他紧紧挨坐在一起,可以含笑温和地揉他的头发,可以为他奔波忙碌,可以与他手覆手亲密接触而且不会露出任何异样和嫌恶,可以为他细心体贴地考虑一切,可以为他上手教训谢家上下最宠爱的小祖宗谢有锦,可以......
短短时间可以做到这一切,怎么可能不是装的?
有善良的人么?
有。
但是会有像时诉安这样才认识他这个残疾丑八怪几天就为他做那么多的人么?
他不信。
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
就算有......
那也绝不会是他这种运气差到顶的人能遇上的。
毕竟,老天怎么可能眷顾到他这种残疾又丑陋的怪物呢。
要是眷顾他,又怎么会让他遭遇这十几年来的一切?!!
谢无偃半合眼眸,眼底墨色翻卷,仿若漆黑云海,陡然从深处奔涌而上,映得眼眸漆黑一片。
“嗒、嗒嗒、嗒...嗒......”
谢无偃敲打轮椅扶手的节奏明显迅速又焦躁了两分。
墙上的时钟,分针从三走到六,又缓缓爬向了九。
时诉安这三个字在谢无偃心底反反复复闪现,让谢无偃不断谋出新的计策,又不断把那些计策打散。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谢无偃将借此事打击谢家的方案已经想出了三个不同计划,却还没有定下任意一个关于时诉安的打击方案。
谢无偃心底越发烦躁,恼怒。
当然,他恼怒时诉安,也更恼怒他自己。
他居然有些不忍将这么一个完美的骗子送进监狱,或者让他落得一个如以前那些骗子们一样的下场。
谢无偃最终将这个归于他玩性未灭,归于时诉安太弱,也过于会完美伪装,那样贴心又完美的一切行为、眼神、话语、细节,都让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一种难以完全抛弃的魔力。
更重要的是,再过些天,他就将彻底脱离谢家,也足以让谢家自顾不暇,这么一个小小的时诉安......到时候再弄进监狱也不迟。
现在时诉安还没有能力伤害他分毫,他就当做一种玩具,不也是一种乐趣?
谢无偃右手大拇指内侧抵住食指指节,眉峰拢起,眼睛半阖,神色不明。
半晌后,他终于再次撩起眼皮,随手按下了轮椅上一个隐匿按钮。
门外的田五接到信号,立刻紧绷身体立正,然后打开门走进了屋。